正文 第三部分(3 / 3)

這時,一個叫紅兒的女匪咯咯一笑,拍他一下肩膀:“我們這裏可好?”

王惜不敢說不好,忙點了幾下頭。

紅兒說:“好,你就留下,陪我家大姐。”

王惜聽了這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紅兒說:“實話告訴你,我家大姐看上你了。”

王惜問:“什麼大姐?”

紅兒點他一下腦門:“剛才披紅鬥篷的姑娘可漂亮?”

王惜不假思索地說:“漂亮。”

紅兒說:“那便是我家大姐,今天我給你保個大媒,把她許配給你,如何?”

王惜忙擺手:“不不不……”

“呸!”紅兒惱了臉,“你個窮酸書生,我們好心讓你在山上享清福,你卻不識抬舉。”說著拔出刀架在王惜脖子上,王惜身子便軟了。

紅兒收起刀,使個眼色,一個叫紫兒的女匪便走上前,和顏悅色地對王惜說:“我家大姐才貌雙全,原先也是大戶人家千金,溫柔得很哩。你和我家大姐,郎才女貌,是天生一對。你們要不成兩口子,老天爺都不答應。”

紅兒和紫兒兩人一個白臉一個紅臉,唬得王惜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最後他一想,跑是跑不掉了,不如先答應了再說。便點了頭。

山寨馬上操辦婚事。眾姐妹一齊動手,不一會兒便把山寨布置得花紅柳綠,幾十盞紅燈籠點亮了半邊天。玄兒和王惜在眾姐妹的簇擁下拜了堂,接著便是酒席歡宴。姐妹們輪番向王惜和玄兒敬酒。玄兒幾杯酒下肚,臉蛋便成粉紅,模樣越發嬌美,就癡呆了王惜的雙眼。王惜本不勝酒力,卻又不敢不喝,最後被女匪們灌得頭昏腦漲不辨東西……待他醒來時,天已微明,卻見玄兒光著身子與自己依在一起,便知與這女匪真真正正做成了夫妻。

王惜做了壓寨丈夫,起初總是惶恐不安,想尋機逃跑,不過試了兩次均未得逞,被女匪們截了回來。紅兒把手按在他脖子上:“姐夫,你還是老實些好。再跑,喀嚓!”王惜隻覺脖子根兒發麻。後來時間長了,王惜與女匪漸漸熟悉了,那惶恐便消失了。這時候,王惜還知道了玄兒的身世。

原來,玄兒出身於官宦之家,少年拜師學藝,練了一身武藝。後來,父親受文字獄牽連而獲罪,落了個滿門抄斬,全家四十口人皆死於非命,隻有玄兒在一老仆的幫助下逃生。眼見大千世界上無自己立足之地,她便上西山當了女匪。

王惜對玄兒很是同情,知道她落入匪道是被逼無奈,原先對她心存的那點鄙視之心便蕩然無存了。王惜是文人,文人一般都喜歡風月,鍾情漂亮賢淑的女人。玄兒丹唇鳳眼,細腰削肩,美得竟是無可挑剔,而且在王惜麵前細語鶯聲溫柔可人,完全是一副大家閨秀模樣,實難讓人想到她竟是一位殺人掠貨的匪盜。這就很令王惜心生愛戀。王惜麵對玄兒的百般溫柔就變得有些樂不思蜀。再者,王惜父母早亡,又無兄弟姐妹至親,可以說是了無牽掛。這樣,王惜就斷了離開山寨的念頭,踏踏實實地做起了他的壓寨丈夫。

一晃,王惜到山上已兩個月。西山碧溪遊魚,繁花俊鳥,當真是個清幽之地。閑時,王惜和玄兒遊山敲棋,弄月吟詩,日子竟是萬般美妙。起初,王惜認為,玄兒雖然出身於大戶之家,但畢竟是個女流,粗通一些文字,讀一些《女兒經》《烈女傳》也就罷了。誰知玄兒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而且博古通今,學富五車,這令王惜好生驚訝,王惜就從心眼兒裏對玄兒產生了愛慕。

女匪們外出打劫,一般都在深夜。這時候,玄兒總是回避王惜。臨睡前,夫妻總要小酌幾杯,等王惜微醉睡去,玄兒才悄悄起身,點兵派將,率人下山。待得勝回歸之時,天正好微明。玄兒回到房中,重整裝束,修補粉黛,端坐榻前,單等王惜一個哈欠後醒來。王惜與玄兒的感情日漸深厚,最後竟變得情深義篤如膠似漆。王惜對玄兒打趣說:“看來,捆綁的夫妻甜如蜜。”玄兒臉一紅,應道:“那,搶來的丈夫最合意。”二人都撲哧一笑。

不過,王惜畢竟是讀書人,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觀念根深蒂固。他一心金榜題名狀元及第,眼見會試時間將至,不禁有些心急。玄兒心細,見丈夫少了快樂,忙問究竟,王惜如實說了。玄兒到底出身名門,為人處事很有大家子氣。她想了想,說:“公子想法並無不妥,讀書人就該考取功名報效朝廷。玄兒實在不敢耽誤公子的前程。公子放心,這些日子可好好溫習功課。到時,玄兒親自送你下山。”

王惜說:“夫人要放我走?”

玄兒點點頭:“現在想來,把公子劫上山寨真是荒唐之舉。玄兒想明白了,留人不如留心。公子若真念及你我夫妻感情,即使將來走到天涯海角,也會傾心於玄兒的,那才是玄兒的福分。”王惜深施一禮:“我既與娘子結為連理,就要一生恩愛。娘子放心,王惜不是見異思遷之人。”

自此後,王惜便在山寨用心溫習功課。一個月後,王惜赴京科考,臨行前的那天晚上,夫妻二人均是淚眼婆娑,一夜未眠。王惜好學問,京城大比果真考中進士。

金榜題名,王惜自然歡喜,不過片刻之後卻又犯了愁。他知道,既然自己做了壓寨丈夫,就相當於入了匪盜一夥兒,這要讓朝廷知道,取消他功名不說,說不定還會落個死罪。王惜正在犯難時,玄兒派紅兒送來一信。

王惜忙拆閱一

公子:

欣聞公子高中,玄兒歡喜不盡。公子十年寒窗終於有了回報。然,玄兒又實為公子擔憂。公子入了山寨,

定會被人視為匪盜一夥兒。朝廷若知曉,必定以死罪論處。這都是玄兒的罪過,如今想來好生後悔。從此後,你我夫妻緣分已盡,公子決不可再與山寨來往,以免帶來麻煩。公子進士加身,朝廷必委以重任,公子要多做造福百姓之事,此乃玄兒對公子的期望。玄兒遙祝公子平安。

玄兒拜上

讀完來信,王惜深為妻子的通情達理所感動。紅兒又遞給他一包銀兩,說:“這些銀兩做公子生活之資,大姐讓你在京城靜候佳音。”王惜接過,接著取來筆墨,回信一封^

玄兒賢妻如晤:

我入山寨,雖是荒唐之舉,但也是你我二人緣分使然。王惜自與娘子結成夫妻,舉案齊眉,恩愛無比。王惜乃一窮儒,自入山寨,得娘子百倍嗬護,無柴米之憂,才可安心靜讀。如今金榜題名,想來皆是娘子的功勞。今王惜雖遠離山寨,內心卻無時無刻不牽掛娘子。娘子提出與王惜分手’令王惜肝腸寸斷,王惜斷然不敢從命。今後王惜無論身居何處,都會視娘子為我一生知己。

王惜拜上

紅兒接過信,道聲珍重,去了……

王惜在京城暫且安身,等候好消息。三月後,喜訊果真來臨,他被朝廷委了個知縣,而且巧的竟是淶陽知縣。沒幾天,王惜走馬上任。

王惜上任後的第三天深夜,抑製不住對玄兒的思念,隻身一人悄悄上了西山。兩人相見,緊緊擁在一起。玄兒說:“公子,你怎麼又來山寨了,你就不怕……”

王惜打斷她的話:“我說過,娘子是我今生唯一所愛,娘子若不見我,我立刻辭官不做。”

玄兒捂住他嘴:“千萬別!公子十年寒窗,好不容易熬出頭,豈能因兒女私情放棄錦繡前程。如真是這樣,玄兒寧願一死。”王惜說:“咱倆誰都別死,我們還要生兒育女呢!”

玄兒便紅了臉,想了想說:“你是為官之人,上山總是不便。這樣吧,每月初一子時,我到縣衙與公子相會,以三聲貓叫為信號,如何?”

王惜高興地說:“最好不過。”

王縣令年輕氣盛,躊躇滿誌,一心一意要把淶陽治理好。他一上任,便體察民情,公正斷訟,興修水利,勤於治學。不到半年時間,便在淶陽百姓心中樹起了清正廉潔的形象,很受百姓愛戴。

這期間,玄兒按他們的約定每月初一子時到縣衙與王惜相會,學三聲貓叫,王惜便開門,迎嬌妻入室。這一夜,夫妻二人便把積存了一個月的知心話相互吐露出來。特別是王縣令,會把他遇到的煩悶之事一股腦兒倒給玄兒,玄兒便給他出謀劃策,幫他開解愁疙瘩。小夫妻約定,凡是王惜在公堂上難以解決的問題,均由玄兒出馬,暗助丈夫一臂之力。

這年,淶陽遭受蝗災,莊稼幾乎顆粒無收,境內哀鴻遍野。王惜與師爺一起奔走於大戶之間,請求豪紳們開倉放糧。大多數富戶均起憐憫之心,施粥贈糧。但也有少數財主為富不仁,任憑王縣令費盡口舌就是一毛不拔。開倉放糧屬於自願,官府不敢強求,王縣令和師爺均是一籌莫展。玄兒得了信,便連夜綁了那幾戶豪紳的“肉票”,逼他們交出糧食,解了王惜的燃眉之急。王惜和玄兒這一對官匪夫妻,雖說是一黑一白,但殊途同歸,做的都是扶正除邪造福百姓的善舉。

這些日子,王惜又遇到了一件麻煩事"~

淶陽有一姓何的大戶,仗著一個親戚在吏部任侍郎,為非作歹。幾天前,何家惡少相中了一個百姓家的女兒,強搶入府施暴,民女受辱後懸梁自盡了。民女之父到縣衙擊鼓鳴冤,王惜便派捕快把那惡少抓了。何家老爺慌了,忙帶上三千兩銀票到縣衙向王惜行賄,以求開脫罪責,卻被王惜將銀票揉成一團扔了回去。何老爺惱羞成怒,便到侍郎那裏告了王惜的黑狀,侍郎隨即捎話,告訴王惜若放何少爺一馬,他不日即可得到升遷,如若不然……王惜心知肚明,自己畢竟是個七品芝麻官,若得罪侍郎,必定吃罪不起。然而那何家惡少不僅強暴民女,逼其自盡,而且王惜還被査出他曾將兩個佃戶鞭毆至死,按大清律法理應處死。天理昭昭,國法不容。王惜犯了難,便請來師爺合計對策。師爺姓米,淶陽本地人氏,已年過六旬。這米師爺也是豁達正直之人,而且足智多謀。王惜向師爺道出了苦衷。米師爺捋須一笑,說:“大人,這事還是請夫人出馬吧!”

王惜一個激靈。

米師爺躬身說:“尊夫人就在西山,大人每月與夫人約會一次,老朽早已知曉。”

王惜嚇出了汗:“師爺開什麼玩笑!”

米師爺說:“老爺,紙裏包不住火。大人您忘了,初一正好是我在縣衙當值夜宿之日。老朽雖然老邁,但耳朵卻好使,老爺門前那三聲貓叫聲我還是聽得到的。那貓叫聲極有規律,每月初一子時,而且隻三聲。大人,您見過那麼聰明的貓嗎?請恕老朽無禮,也是好奇心的緣故,老朽還偷聽了你們二人的談話。”

王惜掩好房門說:“你想怎樣?”

米師爺說:“大人,別誤會,米某並無惡意。”

王惜歎了口氣:“師爺,你也是正直之人,我娘子雖落人匪道,但懲治的都是劣紳潑皮,師爺不要與她為難。”

米師爺說:“米某不是糊塗蟲。這一年來,夫人助老爺除暴安良,行俠仗義,米某敬仰還來不及,如何能懷害夫人之心。大人盡管放心。此事,米某決不會向外界泄露半點口風。”

王縣令見師爺態度坦誠,便把與玄兒結識的經過直言相告,米師爺聽罷,唏噓不已。

王惜和師爺又商議了一會兒,便打定了主意。第二天,王惜放了何少爺。正當何家得意忘形之時,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何少

爺的腦袋被人摘掉了。

何家發現少爺被殺,連夜到縣衙報案。王惜帶米師爺和仵作隨即趕赴何府。一幫人來到何少爺的臥室,果見何少爺腦袋被砍下,脖子上的血跡尚未凝固。仵作驗屍完畢,呈上驗屍格目。王惜看罷,問何老爺:“少爺可有仇家?”

何老爺竟是嘿嘿一陣冷笑:“仇家自然就是那個叫玄兒的女

匪。”

王惜說:“何以見得?”

何老爺說:“咋夜家仆聽到小兒房裏傳來呼救聲,忙奔過來,可小兒已遭毒手。雖然凶手已逃走,但房中卻留下脂粉氣味,不是‘香風女匪’所幹,還能是誰?”

王惜說:“單憑此,還不能說明一切。據下官所知,少爺一向喜歡拈花惹草,那香氣說不定是哪個相好的留下的。而且,你家少爺經常惹是生非,必定仇家不少,此案還需好好斟酌。”何老爺又是一陣冷笑:“老夫也真是奇怪。自大人上任以來,西山的女匪們打劫的對象好像都是得罪過大人的人。”

王惜心中很是歎服這何老爺的精明,禁不住內心有些發虛。這時,米師爺說:“大人,不如暫且回府,待我們細細分析案情。”眾人便起身回府了。

到了縣衙,米師爺擦擦額上的細汗,對王惜說:“大人,事情不妙,您還是走為上策。”

王惜苦笑一聲:“走?能走到哪裏!何大戶是何等人物,恐怕現在早已放下眼線,將我盯死。好在他並未掌握真憑實據,沒有百分之百的勝算,我們尚未走到山窮水盡之時,就聽天由命吧!”

王惜最終沒有逃過這一劫,幾天後,他被作為通匪疑犯押入刑部大獄。

王縣令被捕的當天深夜,米師爺懷抱自己的小孫子直奔西山。米師爺一手抱孩子,一手提風燈,在山間踽踽獨行。山風的呼叫聲加重了大山的寂寥,衰草撲簌簌抖動著,寒氣濃重得浸人心骨。一隻被驚醒的大鳥怪叫一聲直衝天際/孩子在米師爺懷中“哇”地哭了……當米師爺見到玄兒的時候,臉上手上滿是劃傷的血痕。他把孩子往玄兒麵前一推,說:“夫人,如果你信得過在下,就資助米某些銀兩,明日米某即赴京城,就是豁出我這把老骨頭,也要把大人救出來。我這孫子就留在山寨,權且當人質,若米某心存二心,這孩子全憑夫人發落。”

玄兒感動得掉下淚來,她撫摸了一下孩子的臉蛋,說:“米公,您這是說的哪家子話,玄兒豈能對您有不放心之理。米公若真能救出大人性命,玄兒就是死了也要報先生的大恩。”說著把孩子還給米師爺,又遞給他幾張銀票。米師爺躬身一禮,由兩個女匪護送著下了山。

米師爺確是個忠義之人,而且頗有些手段。到了京城,他托人煩友用銀兩打通各個環節,結識了一內務府的高官,而且這高官又恰巧與那吏部侍郎有過節。高官從中幫忙,最後王惜通匪一案便因查無實據不了了之,王惜被釋放,而且官複原職了。

王惜走了趟鬼門關,沒死卻也脫了層皮,因此行為處事便更加老練了.他想,自己能逃過這一劫,今後可能會有第二劫第三劫……那何老爺何等用心,就甘願吃啞巴虧?想到這兒,王惜打了個寒戰。

這天深夜,玄兒來到縣衙。她見丈夫經過這場劫難,容顏憔悴,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心疼得掉了好半天的淚。王惜請來米師爺,夫妻二人一齊朝他拜了下去。

米師爺忙擺手:“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大人,還是趕快商議今後的打算吧。”未等王惜說話,米師爺又說:“夫人不如離開淶陽,這樣,大人會安全些。”

玄兒點點頭。

米師爺說:“事不宜遲,夫人不妨今夜就起身。大人,我們就與夫人別過吧!”

王惜點點頭。

米師爺便端過三杯酒來,三人一飲而盡。米師爺喝完酒,忽然哭了。王惜和玄兒正在驚訝之時,玄兒忽然感到腹部一陣疼痛,嘴角竟慢慢溢出血來。她杏眼圓睜,一指王惜:“夫君,難道你要害……我?”

王惜大吃一驚,趕緊抱住她,朝師爺厲聲問道:“師爺,怎麼回事?”

師爺擦擦淚:“請大人、夫人原諒老朽,是我在夫人酒中下了毒。”

“什麼?……為什麼?”王惜額頭青筋暴漲。

師爺突然跪在地上,顫聲說:“大人、夫人,恕老朽直言,

夫人一天留在世上,大人的危險就一天沒有脫離。”

王惜說:“你不是讓她離開淶陽嗎?”

米師爺搖頭苦笑:“此時夫人離開淶陽,豈不更說明她與大人有染?那豈不是不打自招?再說,夫人即使離開淶陽,你二人卿卿我我,能保證永不見麵?隻要你二人在一起,就會危機四伏……大人、夫人,你們想一想,當土匪最終沒有好結果,一旦夫人有個閃失,被官府拿獲,即使夫人守口如瓶,但能擔保手下的姐妹們個個都是硬骨頭?那時,大人和夫人就會性命斷送。如此看來,大人和夫人,隻能留一人……待夫人歸天之後,我會告訴夫人的姐妹們,說夫人為了保全大人而自盡,然後將她們遣散。我想,姐妹們最了解大人與夫人的感情,對米某的話定會深信不疑,如此她們就不會難為大人,惹出是非來。這樣,大人才可高枕無憂。”

米師爺長歎一聲:“米某也曾想勸說大人名正言順將夫人拿獲,在大庭廣眾之下問罪,以此來堵天下人的口舌。可轉念一想,大人與夫人情真意切,即使夫人願意這樣做,大人卻斷然不會應允……無奈,米某才出此下策,做出蛇蠍之事。”米師爺淚如雨下。

王惜憤怒地說:“那我就棄官不做,與夫人逃離淶陽,隱姓埋名,何至於要害夫人性命?”

米師爺說:“大人,天下雖大,但卻沒有你容身之地。你是朝廷命官,棄官不做而追隨匪盜,大清國臉麵何在?此等新鮮事在大清還沒有先例,恐怕連皇上也會震驚,朝廷勢必會不惜一切代價抓你二人歸案。再有,大人愛民如子,是天下難得的清官,淶陽得了大人這樣的父母官,實是百姓幾世修來的造化。米某是淶陽人,自然要替淶陽百姓考慮,怎麼能讓您這樣的好官一走了之?請大人、夫人恕老朽自私!”米師爺說罷,恭恭敬敬朝玄兒磕了三個響頭。

玄兒掙紮著聽完米師爺的話,臉上的悲憤逐漸消失,代之而來的是淺淺的微笑。她輕輕點點頭,對米師爺說:“不怪……你。”說完便合上了美麗的眼睛……

王惜懷抱玄兒,心如冰裂。

米師爺站起身,急切地說:“天快亮了,還是將夫人偷偷安葬了吧!”

王惜收住淚,重重地點了點頭。

經過這場變故,王惜竟變得失魂落魄,好在有米師爺經常開導,他才慢慢恢複了精神,繼續關心起他的百姓。不過,此時他忽然覺得,失去妻子這黑道上的助手,竟是舉步維艱,再遇難以解決的問題,已無人再替他分憂排難。許多曾受過他和玄兒懲治過的惡紳們沒了女匪們的震懾,便有恃無恐,竟然公開與縣衙作對。特別是那何老爺越發猖狂,與他明爭暗鬥,一心要把他再次投向大獄。王惜心力交瘁,意誌慢慢消沉了,米師爺幹著急,卻無計可施。終於有一天,縣衙大堂的房梁下懸起了王縣令的那方官印^王惜棄官而去。

米師爺望著那方官印,雙目呆滯,自言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圍著那大印蹣跚著轉了三圈,忽然哭了,一把

鼻涕一把淚,接著又嗬嗬嗬撫掌大笑,指著官印大聲說:“我好糊塗我好糊塗,夫人,你死得不值啊!”

米師爺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