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曾經語重心長地這樣和她說。

無數個攝像機對準陸厲薇的臉,她深吸一口氣,牙關緊咬,極力讓眼淚不落。

就是這樣她已經拚勁全力,哪裏還能說出話來。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綠海。”

老人飽含歉意地看著她,然後前行,擦身而過,帶走了那些糾纏在她身邊的記者。

……

“陸女士,好狼狽啊?”

陸厲薇抬頭,陸申秋抱臂倚著會議廳的門,看著她笑道。

陸厲薇沒有說話,在他的注視下不動聲色地掏出紙巾擦臉,補妝,足足過了十分鍾,才踩著高跟鞋向他走去。

那時陸申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陸厲薇卻異常平靜,她在他的麵前站住,抬手,“啪”的一個耳光!

陸申秋被她打得偏過頭,臉上五道鮮紅的指印,他肩膀開始抖動,笑得不能自已:“這麼久不見,陸女士打招呼的方式也變了啊。”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陸厲薇緊緊盯著他,陸申秋在臉頰的痛感和她直視過來的目光裏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壓低聲音笑道:“當然知道了,走前的最後一個目標,把年國永拉下台,我替您實現了,您做不到的,我都做到了,這回您該對我徹底滿意了吧?”

陸厲薇在這一刻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怎樣的錯。

她臉色陰沉道:“我說過,無論你做什麼,都不要損害綠海的利益。”

“那怎麼行?”陸申秋笑道,“從小到大您一直把精力放在綠海上,隻有動她,您才有可能注意到我啊。”

陸厲薇一愣:“……”

陸申秋向前一步,勾唇笑道:“您現在這麼擔心,還不是因為不相信我的能力嗎?放心,我能讓綠海在一夕之間變成這樣,就有辦法讓這個瘦死的駱駝起死回生,沒有您,沒有年國永,沒有徐漾,我照樣能帶領整個綠海走下去,到時候您就知道,有沒有白生我這個兒子。”

他離開,陸厲薇轉身:“申秋——”

對,就是這樣。

陸申秋微笑,頭也不回地上電梯。

讓你也嚐嚐得不到回應的滋味。

*****

萬柳區,徐家所在的單元樓前擠滿了記者。

鄰居經過議論聲不斷,話裏話外都在抱怨這平白擾亂小區安寧的一家人,記者外又圍了看熱鬧的裏三層外三層,誰都沒注意到一輛汽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身後。

“砰”的一聲,一個黑衣青年下來,麵無表情地撥開人群。

“誰啊,擠什麼擠——”

最外麵的女人嚷嚷著回頭,正對上青年冰冷的目光,後半句直接噎回嗓子裏。

圍觀群眾都嚇到了,外麵一圈的喧鬧聲戛然而止,隨著青年走上前,人群不由自主地從中間分開,誰也沒敢說話,大家敏感地察覺到青年的情緒正處在一個爆發的臨界點上,隻有記者沒眼力見,見青年要進單元樓,攝像機直接對準他的臉。

“先生,你也是這裏的住戶?”

“……”

“你認不認識住在五樓的徐漾一家?”

“……”

“到底認不認識?說句話啊?”

“……”

青年沉默地抬眼,記者吸了口氣,摸著後腦勺嘀咕道:“不認識就不認識,瞪什麼人啊?”

說著卻還是往後退了一步。

忽然後方烏央烏央來了一大隊人,小區物業經理帶著幾個彪形保安目光凶狠地盯著一群記者,嚷道:“幹什麼呢你們?啊?知不知道這是私人小區啊?剛有人跟我投訴說你們嚴重影響了居民生活起居,趕緊走!再多待直接報警了聽見沒有?”

記者們不甘心地往後退。

物業經理一邊瞪他們,一邊左右環視,想當麵找那個投訴的青年為他們的工作疏忽道歉,卻隻見一道黑色背影在單元樓內一閃而過,腳步聲越來越遠,每一步落地都是穩的,仿佛淩厲的鋒刃砸在地上發出的錚錚響聲。

唐靜聽到門鈴時,以為又是記者。

從公司趕回來陪她的徐易林一把抄起報紙衝到門口,忽然被唐靜大聲喊住。

門鈴隻響了一聲,不像是記者們的作風,唐靜心跳砰砰的,一步步走過去,敏銳的第六感驀地捕捉到一股溫柔的氣流,她深吸一口氣,毫無依據地,貼著門顫聲問——

“是原原嗎?”

“……是。”

唐靜很想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然而開門的一刹那眼睛還是紅了。

黑衣的青年站在門前,幾個月不見,他的變化驚人,瘦了,還有種琢磨不定的東西凝在單薄的身子骨裏,他在一夜之中成長,隻有一雙眼睛仍然沒變,收斂著他對世界的溫柔和善意。

“唐阿姨。”他說。

唐靜眼淚刷地下來,拉住他冰涼的手,吳原將她握緊,摟住她的肩膀,看著她和徐易林道:“唐阿姨,徐叔叔,別怕。”

徐易林喉嚨收緊,上來拍唐靜的背:“孩子他媽,別哭了,嚇著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