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晚都沒出去過?”
“沒!”
“沒去過單迎春家?”
“我去她家幹嗎?再說我根本不知道她家!”
“有證明人嗎?”
“我離婚了,孩子判給老婆,現在是孤家寡人,那大半夜的找誰證明?”
連續追問幾句,劉隊從身邊證物箱中取出一個證物袋,交給身邊的助手。助手便起身走到趙亮身前,把證物袋舉到他眼前。劉隊緊跟著說:“那裏麵的筆是我們在單迎春家門口發現的,上麵有幾枚指紋,已經與你在指紋係統中的記錄做過比對,結果是完全吻合的,這你怎麼解釋?”
“我承認這是我在工作時寫處方用的筆,可我經常丟三落四,買了好多這種筆,也弄丟不知道多少支了。”趙亮稍微停了一下,隨即有些鬧意氣地說,“我脾氣是比較暴躁,但也不至於殺人吧?你們到底在搞什麼,案子破不了,想拿我墊背是不是?明明我和姐姐是受害人,怎麼現在我倒成殺人犯了?”
“你激動什麼?你用過的筆遺留在殺人現場,我們依照程序傳訊你有什麼不對?”劉隊似乎被戳到了痛處,斜楞起眼睛,沒好氣地說。
……
審訊室裏的氣氛越來越僵,而此時身處單向玻璃另一側的杜英雄,正抓耳撓腮地不時偷看身邊的韓印——自打他自作主張與劉隊計劃並實施了誘捕計劃,韓印就沒拿正眼瞧過他,而計劃最終取得韓印預料中最壞的結果,更是讓他在韓印麵前無地自容,所以這幾天他都老老實實跟在韓印屁股後麵,不多言不多語的,即使心裏有新的想法,也不敢貿然出聲。
其實韓印能理解英雄破案心切,在權衡利弊之後,自己也很有可能做出和英雄同樣的選擇,所以他心裏早就不生英雄的氣了,隻是覺得有必要就著這件事教訓教訓他。對於警察偵破案件這檔子事,結果重要,過程同樣重要,你不能為了追求最終的破案,而超越法律法規的界限,更不能不考慮人民群眾有可能遭受到的潛在傷害……
此時,見杜英雄一副欲言又止的憋屈樣,韓印心裏不禁啞然失笑,但表麵上還是很嚴肅,語氣冷淡地說:“有話就說!”
“呃,是這樣,我有點想法。”眼見韓印給自己台階下,杜英雄忙不迭地一口氣說道,“我昨晚又重溫了一下首起案件的卷宗,上麵顯示受害人趙琳的父母早年因車禍不幸去世,剩下她和弟弟相依為命,趙亮可以說是她一手養大的,姐弟倆的感情肯定相當深厚。而案發當時趙亮才剛上高二,他是在放學回家後發現姐姐屍體的。我想這樣的人生經曆,對正處在青春期、人生觀和價值觀還不夠成熟的趙亮來說,會讓他從心底萌生老天爺對他不夠公平的念頭,從而逐漸滋生出反社會的情緒;尤其目睹姐姐屍體時那種感官上的刺激,可能會對他內心造成損傷,導致他出現暴力傾向;加之剛剛他交代因家暴行為妻離子散,如果單迎春姐弟倆的舉動又讓他事業受挫的話,便很有可能刺激他把怒火集中到單迎春身上。”
“這種人格蛻變倒不是不可能,但他為什麼要殺另外三個女受害人呢?”韓印疑惑地說道。
“哦,這倒是不太好解釋!從咱們目前掌握的資料看,除了趙亮居住在富平區算是與那三個受害人有共同點之外,的確還沒發現他們有其他交集的地方。”杜英雄頓了頓,思索片刻說,“會不會是這樣:他的終極目標是單迎春,但隻殺她一人容易暴露作案動機,如果通過模仿早年的連環殺手,迂回達到報複目的,便很有可能讓咱們忽略他與單迎春的聯係,從而將咱們的視線引開。”
“這種分析理論上是能說通的。”韓印微微頷首,但隨即話鋒一轉,“可是這就又回到咱們先前最猜不透的問題上:他與早年的連環殺手是怎麼接上頭的?陰毛是怎麼來的呢?”
“這……”英雄一下子被問住了,不禁沮喪地晃了晃頭,過了好半天,突然興奮地嚷道,“早年的連環殺手會不會是趙亮以前的病人呢?可能他現在已經去世,趙亮知道他過往的罪行,於是借用了他的殺手身份?”
韓印和杜英雄正討論到關鍵處,審訊室裏的局勢也發生了轉折。剛剛有名警員敲門進去,交給劉隊一個藍色的文件夾,先前一臉冷峻的劉隊翻開來隻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微微咧了下嘴角,臉上隱隱現出一絲微笑來。
“好吧,如果你的圓珠筆遺留在殺人現場是偶然的話,”劉隊故意話說到一半停下來,然後加重語氣冷冷地問道,“那你來解釋一下,為什麼會在你更衣箱裏發現與凶器匹配的折刀呢?而且通過試劑測試,上麵還殘留了人的血跡。”
“啊,怎麼會?凶器在我的更衣箱裏?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趙亮驚訝得整個人霍地從椅子上躍起,情緒也異常激動,但反複嚷了幾句,聲音就越來越小,已經不像是在發問,而似乎是在盡力思索應對之道。呆愣一陣,他默默坐回椅子上,咬了咬嘴唇,一副胡攪蠻纏的模樣,生硬地辯解道:“肯定是有人想陷害我!剛剛說過了,我平常在生活上比較粗心大意,所以有時會把鑰匙落在更衣箱的鎖上忘記拔下來,如果真有人有心要讓我做替罪羊,那肯定是趁那樣的機會偷配了鑰匙。”
“你不必再表演了。”劉隊哼了哼鼻子說,“除了單迎春,我們相信你還殺了另外三個女人,時間分別是在今年的1月20日、3月4日和3月——我們的人剛剛在醫院調查發現,那三起案件同樣發生在你下夜班的休息日。”
“自從離婚後,我的生活基本就是輾轉於單位和家之間,我承認你說的另外三起案件發生時,我沒有不在場的人證,但我還是可以解釋的。”也許覺得自己罪責難逃,趙亮雖在極力辯解,但聽得出語氣已流露出無力之感,“我們每個月都有排班表,就貼在護士辦公室的門邊,我哪天上夜班可以說是一目了然;還有,其實我們的夜班都是很規律的。還是那句話,如果有人想陷害我,是很容易算出來的。”
“你不覺得這種理由很牽強嗎?”劉隊撇了下嘴角,譏誚道,“就算是你說的這樣,那麼你覺得有誰會想要陷害你?”
“我、我哪兒知道!”趙亮吼了一句,隨後雙手抱頭神色無措地左右搖晃著,末了他抬起頭,絕望地說道,“你們認定我是凶手了,對嗎?”
“不是我們認定了你,是證據認定的你!”劉隊表情凝重地說。其實此時他心裏已經沒有多少欣喜,和杜英雄想的一樣,他覺得趙亮之所以蛻變成今天這樣,與他姐姐的被殺是不無關係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個惡魔造成的。劉隊不禁要問,他究竟是誰?“你怎麼想到要模仿當年殺死你姐姐的凶手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知道我有多麼多麼痛恨他,我怎麼可能模仿他去殺人?如果我真的成為一個殺人犯,那麼死的一定是他!”趙亮好似遭到了侮辱,情緒又反彈起來。
“沒有如果,你已經是了!不是有很多人說過嗎,隨著歲月蹉跎,人們會變成他們曾經最厭惡和痛恨的那種人!”劉隊麵色淒然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