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至於身邊就沒人替她加糖了吧？”何明縝推了推眼鏡。
“暈呐，哥，你也太雷了吧，糖就可以替代一切嗎？那種甜不是單純的甜，是甜蜜，是幸福，是愛，你懂不懂？”李明麗徹底被老哥的單細胞擊垮。
“就算沒有了愛人，也可以有朋友關心她吧，有時候愛情和友情是可以轉化的。”何明縝難得的做個很白癡的表情，聰明如他，怎麼會不懂這麼淺顯的道理，他不過是故意逗李明麗，和這個單單純純的妹妹，除了討論下小說，他還真不知道還能找到什麼共同的話題。
李明麗坐下來，手支著下巴，“也許，她有一句話可以解釋你的問題。”
“每當苦醇的液體滑過喉嚨的時候，味覺真實的告訴我，原來你的離去不是一場夢，我卻願這夢永不醒來。”
兩個人都低著頭，指針在房間裏滴滴答答的跳動。
“嘩，哥，你九點鍾不是有會？”
“啊。”何明縝懊惱的拍了下額頭，“該死，沒有時間上去看爸爸了。”
“你還是快去開會的好，要是讓爸知道你開會遲到的話……”李明麗伸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連推帶勸的把何明縝推到門口“安啦，爸的事兒，我去搞定。放心吧，何大少。”
何明縝斜睨了妹妹一眼，滿臉的無可奈何。
***
傍晚的時候，秦紫杏臥在起居室的沙發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懶懶的趴著，指頭不斷地在遙控器上按著，電視裏正在播報晚間新聞。
“今天淩晨時分，在蒲繼剛碼頭發生一起重大事故，碼頭上停泊的數艘貨船突然起火，負責人稱該事故是由貨船油艙泄露造成。現場有械鬥過的跡象，據警方透露，該事故極有可能是黑勢力團夥交易時發生毆鬥造成，現在已有68人死亡，12人失蹤，尚無組織聲明對此事負責。具體情況警方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秦紫杏搖搖頭，淺笑，這種新聞簡直屢見不鮮，誰不知道亞洲最大的黑幫——清水堂的總壇就在本市，調查來調查去，最後還不是人家出錢了事。錢這個東西在警署裏也是可以手眼通天的，何況，她守在電視機前等的就是這個結果。
看來，姐姐那邊是得手了。
又隨手轉了幾個頻道，沒什麼好看的節目，秦紫杏把電視調成靜音，起身到廚房煮咖啡，熟練地清洗器皿，燃起酒精爐，勺子在小鍋裏慢慢的攪動，不大一會兒，咖啡的香氣充盈了整個房間。
坐在高腳椅上，秦紫杏迭起雙腿，捧著杯子，熱氣蒸得眼睛直想流淚，她確實想流淚，可惜已經沒有淚水。嘴角勾起彎彎的弧線，秦紫杏抿了一口咖啡，苦的發酸，她姣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深潭似地眼眸凝視著窗外。夕陽火熱的跳動，亟不可待的灑下最後的力量，大地被染得鮮紅，像一地的鮮血凝聚，刺得眼睛發疼。
他走的那天，也是一地的鮮紅。秦紫杏得到消息趕到時，那個高高大大的他，已經燒得黑焦，身子縮成短短的一小截泡在血水裏，黃白的液體汩汩的往外湧。她伸手撫摸他的臉，輕輕低喚他的名字，親吻著他。秦紫杏自己也很奇怪，那個時候怎麼可以做到不哭不鬧，也不害怕，好像他的阿維隻是睡著了。
她也一直相信，阿維不過是累了，睡了，總會有一天他會醒來，再溫柔的喚她“阿杏。”
一口氣喝掉杯子裏的咖啡，秦紫杏收回視線，環視屋子，四壁雪白，簡單的歐式家具，廚房設計的和酒吧差不多，有個環形的吧台和高腳椅。臥室裏一套音箱，是他留給她的所有東西，當然，還有回憶，然而所有的回憶都比不過愛人最後的一行眼淚。
心髒一陣收縮，秦紫杏捂住胸口，大口的喘氣，那行清淚，清晰無比的出現在眼前。
當她在阿維的耳邊說我愛你的時候，已經不成人樣的阿維，寵她愛她的阿維竟然留下眼淚，順著鬢角流向耳廓，和滲出的體液融在一起，辨不分明，可秦紫杏知道，他聽見了，聽見她對他的愛戀和不舍。她甚至可以想象他是怎樣在最後的時間裏殺掉那些人，和他們同歸於盡。
他不想讓她報仇，一如她不願他冒險一樣。沾染鮮血的雙手不可能再寫出清白的文字。
嗅著空氣裏殘留的香氣，秦紫杏笑的淒慘，“阿維，你放心，我是不會讓那些人活得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