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間的紅男綠女在醉生夢死中徹夜狂歡,而我獨品這冰涼的美酒,在這淒美的月夜。

夢坷發出這番感慨時,正慵懶地靠在KTV包廂的沙發上,獨自一人品啜冰涼的啤酒和狂歡中的落寞,醉眼旁觀眼前的喧囂。

台上的石磊正跟一起對歌的小妹像企鵝一樣笨拙地搖擺,同時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蜷縮在幽暗一角的小胖,正與一個微胖的小妹打情罵俏;還有石磊的兩個哥們與衣著暴露、體態妖嬈的小妹肢體纏繞,四隻不太老實的手在小妹身上的敏感部位肆意遊走。

KTV其它包廂裏,男人的“吼歌”聲、小妹嗲聲嗲氣的哼歌聲、動感十足的音樂,還有煙酒的氣息混雜在一起,從各個包廂門縫裏擠出來,彙成一片喧囂的浪潮,將夢坷淹沒其中。

這裏是墮落者的天堂,這裏是腐蝕靈魂的地獄,這裏卻不能消除我心中的憂愁哀傷。

夢坷的思緒飄出包廂,飄回剛才喝酒的地方。

酒店裏,石磊一直用粗大的噪門,講極粗俗的葷笑話,石磊隨行的兩個哥們則肆無忌憚地發出震耳的笑聲,不顧其它客人的側目;坐在一旁的小胖隻顧埋頭大吃,吃這麼胖了還在猛吃,吃貨的世界夢坷永遠不懂。這幫人近在眼前,夢坷卻感覺跟他們隔了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夢坷隻能一聲不響地悶聲喝酒。

近來發愁的事紛紛壓上心頭,夢坷本想借酒消愁,結果國考失利的壓抑感,在酒精作用下,像揮之不去的陰霾重新籠罩在夢坷心頭。

國考失利了,夢想碎裂了,路又在何方?

前途這麼渺茫,今後的路該怎樣走?難道我夢坷注定要走一條與酒為伴、潦倒終生的絕望之路?

“喲,大帥哥,咋地了?來,整一個。”

歌廳包廂內,一個妖豔的小妹舉杯向正發呆的夢坷敬酒,夢坷驚醒過來,從敬酒的小妹身上,他看到的隻有脂粉氣和矯揉造作,與純天然的、還帶一股狂野氣息的辣妹一比,天上人間的差距。

夢坷不語,禮節性地將杯中啤酒一飲而盡,回了一個非常牽強的微笑,那笑容還沒成形就在唇邊消失了。

夢坷繼續想自己的心事,他不停地喝酒,不答理晾在一旁的小妹。小妹給他敬酒,他一飲而盡;小妹不敬酒,他也自斟自飲。

夢坷由坐在身旁的風塵女子,想起一生與風塵女子為伴的柳永,又想起他詞中的名句: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詞寫得淒婉悱惻,令人傷感。而夢坷隻想通宵大醉,永不再醒。

夢坷點起一支煙,望著暗紅色的煙頭漸漸燃成灰燼、嫋嫋飛升的青煙散入空中,想到自己逝去的夢想與青春,悲從心來,心情更覺壓抑。

夢坷是從兩年前的國考失利後,無以排遣心中的苦悶,才學會吸煙的。夢坷還記得那天夜裏,他口裏叼著煙,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四處遊蕩,遠處音響店裏傳來汪峰粗曠、悲涼的歌聲,給鬱悶不已的夢坷想哭的衝動。

一曲終了,石磊跳下台來,扯著嗓子讓夢坷唱一個。夢坷的耳膜也受夠了石磊的折磨,便假意推辭一下,點了汪峰那首讓他痛心流淚的《生來彷徨》。

音樂聲響起,夢坷動情地歌唱——

每天走在瘋狂逐夢的大街上

我們精神襤褸卻又毫無倦意

徘徊著尋找著那虛空的歡愉

奔波著抗爭著那無常的命運

朋友啊這生活會把你的心傷爛

可它從來就不會有一絲憐憫

再也別像個傻瓜一樣的哭了

因為像我們這樣的人生來彷徨

傳真機到煉鋼廠有一萬光年

那隻是我們失夢之路的起點

……

朋友啊這世界會將你的愛破滅

而它從來就不會給一次拯救

不如讓我們一起放任自流吧

反正像我們這樣的人生來彷徨

夢坷發自內心的歌聲感動了四座,贏得了一片喝彩聲和掌聲,大家一致要求再唱一曲。夢坷卻將麥克風交給小妹,回到座位上繼續喝酒,他不想再唱,他隻想灌醉自己,他的心裏仍充滿了苦楚:“安監局的傳真機離煉鋼廠的距離豈止1萬光年——那簡直是宇宙的兩端,中間隔著無數個浩瀚的星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