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會合後進入了樹林,步行了一陣子,就見到前方的樹上拴著那匹他們之前所騎的馬,旁邊的地上,兩名殺手被華佗放在那裏倚靠著大樹,如果不仔細找,在這密林中還真難發現。
華佗和司馬懿擇了一塊比較幹淨的空地,二人對坐後,就聽華佗開口道:“仲達,今夜我們師徒二人要辛苦一下了。”
“為何?”司馬懿不解道。
“首先,今夜我們不能在此生火。”華佗緩緩道。
“啊?!”司馬懿一下子懵了,作為醫生的他當然知道在野外,尤其是夜晚,是很有可能寒邪入體生出疾病的,此時竟然不生火,不是沒病找病嗎?
於是他又委婉地問道,“先生不生火是怕不慎引出林中大火嗎?”
隻見華佗搖搖頭說道:“非也。其實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這二人隻是先鋒,其後續人馬必在不遠處接應,我們還不知道對方多長時間通一次消息,但他們早晚會察覺到異樣,到時候敵人率眾來尋時看見明火的話,豈不是暴露了咱們的行蹤?如此他們便可在咱們周圍埋伏,屆時就被動了。”
司馬懿恍然,但轉念一想,不知道對方底細的話可以拷問這兩個被抓的刺客啊。
但華佗隨後也解釋了原因,原來這兩名殺手經過剛才在逆旅中“實習課”,此時已經到了身體的極限,如果再行逼供,那麼一來二人有可能受創過度而亡,反而得不到消息。二來華佗雖為江湖人士,但畢竟也是一名懸壺濟世的郎中,殺這二人還是於心不忍的。
其實華佗不讓生火是早已考慮過司馬懿的情況的,所以開始教他五行先天功的原版,幫他導氣以通經絡。
這一晚上,司馬懿習練著這門內家功法,竟然不覺得疲憊,閉眼盤膝坐在地上反而神采奕奕,一點也沒覺得冷。
華佗則在一邊幫司馬懿護法警戒,既是防範殺手來追,也順便驅趕一下附近的走獸,不讓它們靠近傷人。
第二天一早,林中的水霧凝結成樹葉上的朝露,落在了司馬懿的臉上,這讓入定了一夜的他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隨後師徒二人把兩名刺客繼續放置在林中更深處,然後便牽馬走到了林子外麵。
華佗始終沒有擊斃這兩個人,雖然他們著實可恨,但一則華佗承諾放過他們,二則這兩人在樹林裏也同樣待了一夜,但卻是沒有功法禦寒的,一夜的寒氣肆虐,也夠他們喝一壺了。
不過至於他們在林中最後是餓死凍死,還是被野獸叼走,就看他們造化了,這樣也不算華佗違背諾言。
華佗站在林子邊四處張望一番辨明了道路方向,然後對司馬懿說道:“咱們不能再乘馬了,一則北上渡河去溫縣的話,渡口現有的小船恐怕無法承載馬匹。二則咱們可將它反向往南放掉,這樣對方的追兵如果尋馬蹄印追來,也可以迷惑他們一下。”
司馬懿點了點頭,之後就見華佗將馬牽到大路上,用力一拍馬屁股,那馬便受驚逃走徑直朝南奔去…
師徒二人走了一會兒便到了黃河渡口,找船家付了錢之後便一路順水而下,但他們到達距離溫縣縣城最近的一個渡口下船時,溫縣城門關閉的時辰已經快要到了,於是他們簡單商議之後便趕在了城門關閉前進了城。
因為在他們臨行前,司馬防就與華佗商談了一夜,若路上遇到一般路匪豺狼也就罷了,但若有刺客大批追殺,則為防萬一,取這條比較安全的途徑,由司馬防安排的蘇掌櫃給予幫助。如若這蘇掌櫃之計不可行,二人則再買一匹快馬,盡快趕路,以免被殺手們再次纏上。
所以經過平津渡的事情之後,華佗便考慮到如果被殺手們再遇到,這些人可不會像可就再也不會像被俘的那二人一樣毫無防備了。敵暗我明,就算自己一人再厲害,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敢打包票說司馬懿一定毫發無損,不如就試試司馬防之策。
河內的溫縣是司馬家族的老家,以前司馬懿更小的時候,雖然不能言語,不能隨意走動,但司馬防夫婦在入京之前,時常抱著他和司馬朗出去郊遊,是以司馬懿還能依稀記得一點城中的方位。
於是他二人憑借著司馬懿的模糊記憶,以及沿途的打聽,終於在離主街不遠的地方找到了蘇式綢緞的牌匾。
這間鋪子在溫縣也算數一數二的綢緞莊,上到蜀錦絲織,下到布帛粗麻都有所市,可謂品種齊全,而且價格公道,質量上乘,所以往來采買的客人是絡繹不絕,生意好不紅火,以至於每天都要忙活到很晚才關張。
也正因如此,華佗師徒二人在快要宵禁時分進城後還能趕在鋪子關門前來這裏找人。
來到這裏時,隻見一個店裏的夥計正拿著木門板準備關門閉市,於是趕緊上前去打招呼。
那夥計看了師徒二人一眼,然後就扭過頭去一邊安著門板,一邊說道:“二位爺若是要賞買賣,還請您明日再來吧,小店今日要關張了,請您多擔待。”
司馬懿見狀趕緊說道:“我想要為馬鞍墊扯三丈上好絲織。”
這是臨行前司馬防囑托他二人來這裏尋人前為取得信任必須要說的切口,一般鞍背的墊鋪扯個五六尺布也就夠了,要三丈自然不是尋常人正常的需求。
華佗見司馬懿已經開口問了,便在一旁小心地戒備著,如果發現周圍有埋伏的跡象或者這夥計不對勁,他就立刻帶著司馬懿離開這裏。
隻見那背對著他們的夥計一聽此話動作忽然不自然地一滯,隨後馬上恢複正常,慢慢地將門板放在一旁,轉身又看了看二人之後,問道:“三丈不賣,隻賣三尺!”
這是切口的下一句,如果來人奇怪地問“為什麼”時,那便又是不對的。
司馬懿和華佗一聽這話,覺得應該是找對地方了,不由精神一振,於是繼續道:“三尺怎麼賣?”
那夥計回道:“四十四錢。”一般布匹三尺不會這麼貴,顯然又是切口試探。
“四十四錢不要,八十八錢賣不賣?”
其實這幾句切口,司馬懿初學時就覺得好像似曾相識,後來想起來時不禁啞然一笑,原來他在現代讀過的武俠《鹿鼎記》裏,天地會的堂口就有類似的接頭暗語,現在真切的聽到後不禁感慨:原來古人用這個套路由來已久,不外如是啊。
但不管怎樣,這夥計算是已經知道了二人是值得信任的,於是將他們引進了店鋪裏,又趕緊用門板關上了門麵,在關之前還仔細地看了看街頭巷尾是否有人注意到,可謂小心翼翼。
進來店裏,那夥計向他們拱手抱拳道:“兩位遠道而來有何貴幹?”
“有請你們蘇掌櫃出來一敘。”華佗回答道。
夥計點了點頭,二話沒說,很痛快地回道:“二位在此稍後,我去請掌櫃的出來相見。”
不一會兒,從櫃台一邊的角門走出一名大約與華佗同歲的中年男子,高七尺,著青布長衫,山羊胡,一臉和氣,但他的眼神中間或會閃過一絲光彩,透著那麼一股精明。
隻見他走到櫃台前衝華佗二人作揖說道:“在下蘇式綢緞掌櫃蘇雙,未請教兩位是哪裏的朋友,尋在下有何吩咐?”
司馬懿這時走上前去,把那封司馬防臨行前囑咐他親手交給蘇掌櫃的信拿了出來,說道:“蘇掌櫃,你先打開看看這封信,自會明白的。”
蘇雙看了司馬懿一眼,覺得怎麼會是一個小孩兒和自己接頭。
於是一邊打開信件,一邊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司馬懿身邊的華佗。
等他低頭一瞧信裏的內容時,臉色微微一變,抬起頭來又仔細打量著司馬懿和華佗二人,似乎在比對確認著什麼,最後點了點頭,把書信合起,珍而重之地收拾起來放進懷裏。
隨後他恭恭敬敬的讓過一個身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道:“二公子、華祭酒,這裏說話多有不便,兩位還是裏邊請。”
司馬懿和華佗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均覺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於是依言繞進櫃台,從剛才蘇雙出來的角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