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彩乃“尊稱”為“科學怪人”的中年男子,在與彩乃初次見麵時曾這樣問道:“我想知道的是,你現在能使用霧惠的大腦了嗎?怎麼樣,能不能用?這個時代的事,你可搞清楚了?”
這個問題讓剛剛醒來的彩乃一頭霧水。霧惠是誰?什麼大腦?什麼這個時代?彩乃真想反問回去,奈何嘴巴又不聽使喚,固執地不肯發出一絲聲音。但也就在這時,大腦中自然而然地湧現出大量的信息。
現在是公元2110年,是距離自己過去生存的2014年十分遙遠的未來。在這個時代裏,正在蔓延一種奇怪的疾病,病症為:一個人的肉體明明健康無損,他的靈魂卻無緣無故地死去。這一係列本該屬於未知領域的信息瞬間彙集成瀑布,奔湧而來,將她吞噬。
可與海溝深度相媲美的信息之海,輕而易舉就將隻擁有平庸的記憶處理能力的彩乃淹沒。這一刻,好像鐵錘重創般的劇痛直擊彩乃的頭部。(當然,實際並未被打。)彩乃不由得發出痛苦的呻吟,將臉深深地埋進床單裏,死死地抱著頭,緊緊地抓著自己的頭發。
不行,不能再這麼下去。再思考任何一點信息,我都會崩潰的。我必須停止思考,哪怕耗盡我所有的氣力。即便無法抵抗逼近沙灘的信息巨浪,至少可以緩解一下此刻會要了我老命的頭痛。
看著彩乃如此痛苦不堪,中年男子隻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看樣子,你大概還不能很好地操縱霧惠的大腦,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接受霧惠的人生。你先休息一會兒吧。”
白大褂男子留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事後,彩乃才反應過來:當時真該痛罵他一頓,哪怕隻罵一聲“混蛋”。可惜的是,彼時的彩乃頭腦一片混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能痛苦地呻吟掙紮著,無奈地看著他的背影離開。
自此以後,彩乃就一直被關在那個冰冷慘白的病房裏。她的活動除了定期給霧惠的孩子哺乳,接受一天一次的檢查之外,就是時不時地從大腦中提取一些記憶,學習了解這個時代的事情。
不過,若是一次提取的信息量過大,彩乃就會喪失自己的意識。所以,彩乃決定細細品味每一個知識點。雖然尚有細微之處不甚了解,但好歹也搞清楚了“這是哪兒?”“我是誰?”這類最基礎的問題。對不愛學習的彩乃來說,這段時間簡直就是折磨,但是沒過多久,她卻能感受到學習的喜悅。真是不可思議。對此,科學怪人解釋說:霧惠本是這個研究所裏的一名研究人員,或許是她的大腦影響了彩乃的意識。
看來,我倆壓根兒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啊,好羨慕她的大腦啊。雖然彩乃有那麼一絲嫉妒,但打開記憶抽屜的工作並未因此停下來。
但是,如此悠閑的日子也要接近尾聲了。
聽說,所有的檢查結束之後,彩乃就要離開這裏,回到這個身體的家裏,回到那個翹首盼望這個身體回家的丈夫的身邊,回到霧惠的愛人的身邊,回到正在焦急等待孩子母親回家的孩子父親的身邊。
每次一想到這些,彩乃的體內就會湧動出兩種矛盾的情感:一種是興奮,一種是顫栗。前者是霧惠的喜悅,後者是彩乃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