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脖子都是血跡和抓痕的聞榕臭著臉坐在阿裏縣城外的一處緊急收容站內,不論隔得多遠都能聽見有頭頂成群結隊的棕頭鷗和禿鷲拍打翅膀不斷向他們挑釁的叫聲,而根本不用看也能猜到阿裏城外頭現在正圍著多少躍躍欲試想擠進來的覺醒微生物。
而差點就氣得拔出槍把這些怪物都給打死,聞榕忍無可忍的對坐在自己對麵的糖棕地湧開口抱怨道,
“聞楹這臭小子到底都跑哪兒去了?現在外麵這麼亂七八糟的!他要是出了什麼問題這該怎麼辦啊!你們倆到底有辦法聯係到聞楹沒有啊!和大家到一塊至少也能保證安全啊!”
聞榕越說越激動,眼看著就要拍桌子跳起來了,他這次全權負責上山之後的醫療救助和撤離工作,同時也被要求配合聞楹在岡仁波齊的一切行動。
可上了山之後自己弟弟和弟弟家屬的人都還沒來得及見到,就光顧著在這兒天天忙著照顧和轉移病患了,但這真要是一次簡單的救助和撤離任務就好了,偏偏忽然就有一群瘋了的鳥和微生物開始天天追在他們屁股後麵咬。
頓時感覺自己這是直接從愛國主義軍旅片就跑到了生化危機的拍攝現場來了,被折騰的臉都綠了的聞榕這心裏除了能罵幾句我他娘從小就怕鬼怕鳥,現在也有點無計可施了。
而看見聞榕這麼氣急敗壞的跳腳,同樣剛剛在外頭阻截了一波準備進來攻擊平民的狂犬病毒的地湧和糖棕有點無奈,隻能各自對視了一眼糖棕又顯得有點尷尬開口解釋道,
“聞楹他每次都不會和別人去解釋他到底想做什麼的啊,說實話連我們現在都不知道他人到底在哪兒……不過我們還是耐心再等等吧,至少現在刺激微生物具有更強攻擊力的細菌性雨水還沒有降下來,我們也看到了,微生物目前主要想攻擊的都是動物,所以應該還會有回轉的餘地……還是先保證縣城裏的人不會有什麼問題就好了。”
“那我們還往不往城裏頭接收別的地方跑過來的藏民?這幾天大概已經進來多少人了?”這般思考著,神情有些複雜的地湧若有所思的問了一句。
“其實不多,不到五十人,聽李上尉說除了一個總是蒙著臉的年輕人一起帶進來的老人和孩子,其餘都是青壯年吧?進來之前士兵都有詳細的檢查他們的身體,現在都安頓在城裏了……可我現在比較擔心小荷的安全,遏苦現在人還沒找到呢,小荷又在雅各布江裏失蹤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糖棕的擔憂和自責寫在了臉上,一想到荷花可能在那種未知環境下遇到的問題他就不寒而栗。
可微生物和動物之間爭鬥忽然爆發的那一晚,他和地湧也在匆忙之下去雅各布江周圍查看過,卻愣是沒有在那些已經爬滿了紅藻的江水中找出任何小荷還活著的蹤跡。
當時的地湧雖然沒說話,但是他看向糖棕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他覺得小荷還活在世上的可能性不大了,可誰都沒想到的是,關於小荷到底在哪兒的問題居然在這種局麵進一步惡化之前得到了解決。
因為就在聞榕他們說起這件事的當天下午,阿裏城外三百米處就出現了一個誰都沒想到他會在這兒的人……遏苦。
昏迷不醒的小荷當時正被他背在背上,披散著長發,一步步試圖走過來的遏苦自己看上去也像是遭了很大的罪,他慘白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和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種從絕境中逃出來的筋疲力盡。
而發現他們的第一時間,地湧和糖棕就趕緊讓士兵他們帶了進來,可一從遏苦的手裏接過閉著眼睛的小荷,還沒來得及疑惑的問上一句你怎麼逃出來的地湧金蓮就眼看著低頭苦笑了一下的遏苦一下子倒了下來。
“遏……遏苦!遏苦!”
這輩子還沒見過菩提樹這麼狼狽可憐的樣子,邊上站著的糖棕一下子急了,背著他就要往阿裏城的救助中心跑,地湧眉頭一皺下意識的想要攔他,但最終隻能收回手又跟了上去。
在這個過程中從身體表麵看並沒有明顯傷痕的遏苦從頭到尾都沒有蘇醒的跡象,一直到五小時之後,得到充足休息的菩提樹才悠悠轉醒。
而唇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又麵對著糖棕和地湧的詢問,下意識閉上自己青色眼睛的遏苦隻是一副看上去很累的樣子輕輕的搖了搖頭,又皺著眉開口解釋道,
“我沒什麼事……隻是之前花了點時間從太歲手裏逃跑,所幸他前幾天就先一步離開了,我這才找到了逃出來的機會……小荷是我在雅各布江下遊撿到的,當時她已經快被那些紅藻活活搞得缺氧而死了。”
他的回答聽上去合情合理,至少對他能從太歲那樣的人手裏逃脫,心裏始終有點疑問的地湧一時間也沒有找到什麼有太大破綻的地方,再加上他其實沒怎麼接觸過遏苦本人,所以看糖棕一副和遏苦在小聲溝通的樣子,他站在邊上也沒有急著參與他們的對話。
等到糖棕和遏苦又說了幾句話,不動聲色的地湧也跟著他一起緩步走了出來,見糖棕忽然皺起眉主動看向自己,地湧金蓮這才顯得和他挺有默契的笑了笑道,
“傻子,你也覺得這件事不太對勁了?”
“恩……是有點不太對勁,但是我暫時又看不出來任何問題,主要不是,那個誰,那個太歲之前也和我們都關係不錯嘛,搞得我現在對這種事都有點怕……而且聞楹走之前,不也讓我們自己都當心著點嗎?”
糖棕雖然平時性格好欺負,但是真到了大事上麵也是挺拎得清楚情況的,雖然自從遏苦失蹤之後他就一直挺擔心的,但現在他這麼不合常理就冒出來,哪怕已經有他自己的解釋了,他也和地湧有著相同的疑問。
而看他現在這麼說,整個人都妖裏妖氣的地湧隻看了眼身後的屋子又下意識的壓低著聲音問了一句道,
“你覺得菩提樹他有沒有可能倒向另一邊?”
“這不可能,他之前比誰都喜歡強調聞楹是神樹,五樹六花應該對神樹保持忠誠的這件事。”
“可你不是之前和我說,遏苦可能喜歡那個——”
眼珠子怪異的轉了轉,地湧這嘴巴完全沒遮攔的家夥故意提高聲音就朝著身後胡說八道了,糖棕聞言頓時一驚,趕緊一把捂住他的嘴又漲紅著臉小聲道,
“菩提樹有很多垂生氣根的,你喊什麼喊,要是讓他聽見了他會惱羞成怒到殺了我的。”
地湧聽到他這麼說隻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糖棕見自己這位脾氣古怪的好友又開始做些讓人無言以對的事也隻能捂著臉無奈的歎了口氣,又拉著他先這麼走了。
等到這兩個人的腳步聲都漸漸遠了,安靜的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的那個‘遏苦’才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接著他伸出手指往自己的喉嚨口慢條斯理的撫摸了一下,又衝到身體內部那個快被他給逼瘋了的家夥笑著感歎了一句道,
“真可惜,本來還以為這次能知道你到底喜歡誰了,你說小糖剛剛幹嘛不讓那個人/妖花繼續說下去呢,我還想繼續聽聽呢。”
“……閉……閉嘴。”
遏苦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已經顯得很微弱了,這段時間被太歲強行寄生的痛苦隻有他自己清楚,光是要忍受這個瘋子用自己的身體四處作惡的強烈負罪感,就幾乎快把遏苦給逼死了。
而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得以往更絕望無助了,麵無表情的王誌摩隻是眼神微妙的歎了口氣又自言自語道,
“我那樣對次旦拉姆讓你不忍心了嗎?可是她是殺不死的啊,我就隻能把她的腦子和心髒給挖出來,再填上我想要的東西了,可惜那個狡猾的女人居然敢這麼戲弄我,居然把原點早早的從自己身上拿走了……不過你說會是誰救走了她那個小女兒呢?不會又是聞楹吧?他最近怎麼老是做這種從背後算計起我的事呢?”
沒有得到遏苦的回答,王誌摩當然也不會這麼輕易的就停下他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他這次借遏苦的身體來到阿裏城內的目的一方麵是尋找到現在還躲在幕後不肯出來,卻處處給他找麻煩的聞楹,從而找到自己的父親王惠生和次旦拉姆的女兒。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想通過控製在這次人類救助行動中有絕對指揮權的聞榕來達到自己下一步的目的。
隻可惜,隱藏在暗處的聞楹這次顯然是打定主意要和他死扛到最後一刻了,而這般想著,王誌摩隻神情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又用一種莫名語調輕快的語氣笑了笑道,
“別著急,很快這件事就要結束了,我要是真拿阿裏城開刀,聞楹肯定也藏不下去了,不過其實仔細想想,進化這種事就像次旦拉姆之前說的那樣,人這種東西生下來,就不應該有三種命運,那些過的不好的是一定會產生嫉妒和不滿的心的,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就是自然告訴我們的生存道理,你覺得呢,遏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