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下周三之前這裏的情況還沒有辦法解決, 事態就真的嚴重了, 軍部已經在商量從新聞部入手, 讓我再次準備對外的發言稿了。”
山腳幾乎被完全清空的塔欽城內, 皺緊著眉頭, 下巴上都是胡茬的聞天明正叼著煙一邊說一邊看向山頂變幻莫測的雲層, 肩上披著件舊軍裝的謝沁站在他的旁邊, 聽到他這麼說也隻是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不置可否地扯扯嘴角開口道,
“起碼這又是一個能表現你自己的機會, 這次上電視的時候記得提前刮個胡子,再換身像樣的衣服,上次你看上去簡直像六十多了。”
這個冷笑話此刻聽上去真是一點都不好笑, 反正聞天明聽到之後嘴角瞬間就無語的抽搐了一下, 而純粹隻是想緩和下氣氛的謝沁見他並不領情也沒再多說什麼,想到他兩個兒子現在都在山上就忽然皺了皺眉又主動轉移話題道,
“聞榕之前怎麼和你溝通的?確定聞楹的人在哪兒了嗎?”
“沒有, 他性子一直特別獨, 他自己不主動說這世上簡直沒人能猜到他到底想幹什麼……”
聞天明這麼回答著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身後來來往往的士兵, 在看到其中有一個才隻有十七八歲的小兵站在那兒表情很嚴肅的聽從著上級的指示後, 聞天明拿複雜的眼神示意謝沁看了眼又若有所思的開口道,
“聞楹當年去參軍的時候也就那麼大。”
“他還去當過兵?”之前並不太了解聞楹的謝沁看上去明顯有些意外。
“恩,為了他媽媽,所以當初高中一畢業就自作主張的去了, 因為這件事我之前對他有點偏見, 認為他參軍的目的不單純,也缺乏對報國愛國的正確認識。”
“在他眼裏,他一直覺得自己不在乎的人就是不重要的人,自己不關心的事就是不重要的事,他明明有那個能力卻永遠做事很被動,從來不想去主動改變什麼,從骨子裏也缺乏對大局的掌控能力和基本的個人信仰,這種人我一般都不會建議他們去參軍,因為他們也許能做好其他事情,但絕對不適合做一個隨時應該準備好犧牲的軍人。”
“這麼一聽,你怎麼對他……好像還挺了解的?”
“他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樣的性格,我哪怕一開始不了解現在也慢慢開始了解一些了,不過上次在首都見到他,我隱約感覺到他身上那種根深蒂固的東西開始出現變化了,也許是受你那個……弟弟的影響吧。”
聞天明這般說著表情明顯有點不自然,他對聞楹和蔣商陸的關係到現在都有點不太好評價,但是倒也不會隨便指責什麼,而見謝沁一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的樣子,在這種事情上還算有有幾分看人眼光的聞天明隻是搖搖頭又顯得很無奈的開口道,
“蔣商陸那個人和聞楹完全不一樣,是那種活得相當明白又有自我犧牲精神,人格獨立完整,思想還非常成熟的人,這種有人格魅力的人對任何人都會顯得很有吸引力,至少我這個兒子表麵上從來不說,心裏對他的某些言行肯定也是有一些觸動的。”
“之前首都的那件事,我敢發誓如果不是蔣商陸堅持要管,聞楹絕對不會去過度幹涉,他肯定覺得自己不應該無條件的犧牲,說白了他還是沒有一顆能容乃廣闊世界的心,他的心狹窄到隻能裝得下自己的那些情情愛愛,當然這也不怪他,這也是人之常情,可他的名字不僅僅是聞楹,他還是生命之樹,你覺得他能和尋常人一樣什麼事都不管不顧隻想著自己嗎?”
“所以我隻能說幸好他遇上的那個人是蔣商陸,而蔣商陸居然也真的從來沒有放棄過聞楹,這就好像每個人少年時都會需要一個引導他的父輩或是兄長作為正確榜樣一樣,蔣商陸一個人幾乎把我,蕭驁還有他媽媽對聞楹青春期沒有盡到的那些責任都給做完了。”
“他給聞楹的不僅僅是愛情,是人生觀和價值取向的全新感悟,這麼一說,也許我真的該好好感謝你那個弟弟,他的確成功的讓之前勉強隻能算個毛頭小子的聞楹真的開始成熟起來了。”
聞天明的話讓謝沁也顯得有些若有所思,雖然他並不認為蔣商陸有把聞楹當成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來刻意灌輸自己的價值觀和思想。
但有時候經常呆在一起的兩個人也的確是能給互相帶來一些不一樣的改變,至少蔣商陸看上去也沒少被聞楹這個脾氣古怪的家夥影響到,之前在山上那副死心眼的勁頭簡直一點都不像他們家的人。
這個話題說到這兒到此為止,沒繼續往下探討的兩個人之後又這麼隨口聊了幾句公事,到下午的時候被派到山上藏廟去接人的直升機也緊接著回來了。
而直到年邁的呼圖克圖都被小心的攙扶了下來也沒有看到蔣商陸的人,謝沁有些不解的問了麵前的眾人一句,卻隻得到了小桃特別不高興的一個眼神和季從雲明顯有點無奈的回答。
“懸崖邊上還有棵老桑樹不肯離開,蔣先生說想再留下試試看……他和我們說,要是明天早上八點之前他還是沒有沒成功,就馬上下山來和我們回合,我們也拿他沒辦法了,就隻能這麼先過來了。”
季從雲這麼一說讓謝沁的眉頭都瞬間皺緊了,但蔣商陸也是個成年人了,他自己想去幹什麼別人其實也幹涉不了。
而從他們口中得知蔣商陸這段時間種苗的情況還可以,目前一個人行動也沒有任何問題後,謝沁也隻能強行壓下心頭有些怪異的不安感,又摸了摸小桃和一品紅的腦袋開口安慰道,
“明天早上八點之前,他要是不下來我就親自去把他給抓下來,你們別擔心了,我們先去裏麵吧。”
謝沁的話讓心裏忐忑不安的小桃他們也跟著放心了點,可一行人轉身回塔欽的臨時收容中心的時候,卻沒來得及注意到遠處的天空盡頭好像有什麼不太對勁的烏雲在層層堆堆積,更甚至凝聚起一團不太正常的淡紅色霧氣。
……
受傷的遏苦和小荷一起回到阿裏城後的第三天,外部微生物類人的入侵也隨之到達了一個頂峰。
盡管軍人們每天都按照上級的規定用大量的生物消毒劑清理著散落在空氣中的細菌病毒,可是整個岡仁波齊疫病的情況還是在變得越來越嚴重。
聞榕無奈之下隻能開始準備聯係留守在塔欽的上級,畢竟事情到了這一步,選擇封山棄城,等平民安全撤離後,再讓軍部的專業人員來空城參與清除工作才最明智的選擇。
但現在這種情況,想要全身而退都是一個大問題,加上涉及到此次事件的後續,任誰也不敢去想象這些山頂的微生物類人接下正式湧入人類社會究竟需要多久,而通過無數曆史變革,進化重組才好不容易形成的現代社會秩序被徹底毀滅又需要多久。
“這次難道真的要徹底拋棄……阿裏了嗎?”
聽到聞榕和他們這麼交代事情的後續,糖棕表情明顯有點古怪,聞榕見狀隻能無奈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開口補充道,
“這次不走也沒辦法了,北方各個城市的安全警報已經拉響了,現在撤離還能給其他內陸城市留有一定的逃生時間……而且天上馬上就要開始下雨了,空氣一變潮濕情況隻會越來越嚴重,這種事按照慣例,都是平民先走,所以你們,地植辦的那些人還有呆在其他幾個縣城的那幾位可能要和我一起留到最後一刻,如果信號發送順利,今天大概淩晨的時候第一批直升機就會過來,大家準備一下吧,爭取給阿裏的普通人爭取一點撤離時間,我待會兒就去聯係上麵過來接人。”
“恩,可以。”
“哦,這麼說起來,糖棕,前兩天受傷被送過來的那兩位現在沒什麼大礙了吧?還有地湧這幾天跑去幹嘛了?怎麼都沒看到他。”
原本低頭收拾著手邊的東西,聞榕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了一句,而聽到他問起地湧,糖棕先是愣了愣,又抬起頭古怪地笑了笑回答道,
“啊……還好,應該都恢複的差不多了,小蓮這幾天一直在那兒照看著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