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豪用手點指石碑後麵的山坡,說道:“那不是山坡,是墳丘。這就是那座唐代古墓,我本指望隻是一場誤會,沒想到現在世態的發展,已經對咱們越來越不利了。”

我們用手遮在眉骨上擋雨,抬頭仔細觀看那座巨大無比的墳丘,心中不由地產生了一種畏懼之意。

左側是一棟大宅,庭深院廣,大門緊緊地關閉著,裏麵黑沉沉的很是滲人。無意中看上一眼,便會產生一種悲哀痛苦的感覺,同時無邊的黑暗從四麵八方衝進大腦。

我們不敢再多看那大宅,轉過身看對麵的另一座建築,卻是一座古香古色的磚木結構的二層小樓。建築風格絕不同於今日的建築,樓頂鋪著黃綠相間的琉璃瓦,四角飛簷各築有鎮宅辟邪的神獸。門前有塊牌子,上寫“眠經樓”三個篆字,樓中隱約有昏黃的燈光透出來。

藤明月自從進了村子就緊張害怕,這時指著眠經樓說道:“看字號這裏好像是藏書的,咱們進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文獻記錄之類的,也好知道咱們現在究竟身處何地,這樣才能思索對策。”

其實,即使她不這麼說,我們三人也都有此意,反正隻有這三處不同尋常的地方,那大的超乎尋常的墳墓是沒人想去的,左側的大宅,別說進去了,隻看上一眼身上就起滿了雞皮疙瘩。也隻有這像是書房的地方能去看看。

臭魚一腳踹開大門,拿了棍子在門邊亂打,裏麵到處是積灰,嗆得我們不停地咳嗽。

我問道:“老於,你折騰什麼呢?是不是剛才吃多了想消消食?”

臭魚答道:“我看電影裏像這種地方一開門,就往外飛蝙蝠,真他奶奶的見鬼,這裏卻沒有半隻,害得我空耍了這許多氣力。”

樓中屋頂掛著一盞琉璃水晶的氣死風燈,不知道使的什麼光源,看樣子幾十年來都不曾熄滅過。

上下兩層都是一架一架的群書,插了不少書簽,兩邊幾案上各有文房四寶,另有一幅屏風,眾人一見那屏風上的圖案,無不大喜,竟然是完完整整的一張全村地圖。

阿豪用筆把圖中的標識道路一般不二地畫在自己隨身的筆記本上,說道:“這下有希望出去了。”

我和臭魚兩人看他在畫地圖,於是在周圍亂翻,想找些值錢的事物,回去之後變賣了,也好入手一點精神損失費。

可是除了各種古籍手記之外,更無什麼名貴的事物,我隨手翻開一本線裝書冊,看見封麵上寫有“《驅魔降鬼術》驢頭山人手書”。

我哈哈大笑,招呼那三人過來觀看,我說:“這作者名字夠侃的啊,驢頭,肯定長得很難看。”

阿豪也過來說道:“是啊,要是讓我選驢頭和魚頭兩種相貌,我寧可選魚頭。”

臭魚不知阿豪是諷刺他,也樂著說:“哈哈,長了驢頭還能出門麼?整個一怪胎。”

藤明月說道:“這書名真怪,世上真有能驅魔降鬼的本事麼?咱們看看,挑簡單的學上幾樣,也好防身。”

我隨手翻開一頁,見這一頁中夾著一個紙做的人形書簽,約有三寸大小,做工極為精致,是手工鏤空雕刻。紙人頂盔貫甲,手持一把大劍,雖然隻是紙做的,卻顯得威風凜凜。

紙人書簽粘在書頁上,我隨手撕下紙人,扔在身後地上。

看那頁上寫道:“以生米投撒,可趕鬼魅,以米圈之,則魂魄可擒矣。”

我說道:“這招簡單,藥店廚房裏有得是米,隻是不知管不管用。”隨後接著念道:“翻閱此書,切勿使人偶書簽遇土,否則……”

正讀到這裏,藤明月忽然指著我們對麵的牆說:“咱們隻有四個人,怎麼牆上有五個影子?”

我心中一沉,本能的感到身後存在著一個重大的危險,這種情況下,我才不會弱智地先抬頭去看牆壁上的影子浪費寶貴的求生時機。

我直接拽住藤明月的胳膊一拉,連她一起側身撲倒。

一把大劍喀嚓一聲把我們剛才站立處的桌案,連同驢頭山人寫的書砍成兩段。我躺在地上回頭看去,隻見身後站著一個金甲紙人,真人那麼高,殺氣騰騰地拎著一口大寶劍無聲無息地站在我們身後。

那金甲紙人一擊不中,反手又去砍站在另一邊的阿豪,阿豪躲閃不及,腿上中招,鮮血迸流,把整條褲子都染得紅了。

金甲紙人舉大劍又向阿豪腦袋斬去,阿豪驚得呆了,無法躲閃,隻能閉目等死。

說時遲,那時快,在此間不容發之際,臭魚一棍架住斬向阿豪的大劍,怎奈那金甲紙人力大劍沉,雖被棍子架住了劍,仍緩緩壓向阿豪的頭部。

阿豪腿上受傷不輕,動彈不得,我見此情況,連忙和藤明月伸手拉住他沒受傷的另一條腿,將他向下拉出兩尺。

也隻差了這半瞬的功夫,金甲紙人的大劍已壓倒臭魚的棍子砍在地上,那處正是剛剛阿豪的腦袋所在。

臭魚見阿豪受傷,暴怒之下,一把扯掉上身的衣服,掄起棍子和金甲紙人戰在一處。

初時臭魚尚且有些畏懼,後來卻越打越猛,口中連聲呼喝,把那一套詠春棍法使得發了,呼呼生風,金甲紙人雖然厲害,一時也奈何他不得,雙方翻翻滾滾地展開一場大戰,那書齋中的書架桌椅屏風盡數被砸得粉碎。

我見臭魚暫時擋住了敵人,就把阿豪負在背上,也不顧腿上之前被砸得發腫疼痛,咬緊牙關,衝出了書齋。

藤明月跟在後麵攙扶,一起到了大墳前的石碑下,我見阿豪傷口深可見骨,兩側的肉往外翻著,就像是小孩的大嘴,血如泉湧。來不及多想,馬上把襯衣撕開,給他包紮傷處。又把剩下的破衣當作繩子狠狠地係在他大腿根處止血。

我既擔心阿豪,又掛念臭魚的安危,處理完阿豪的傷口之後對藤明月說道:“你好好照顧阿豪,我先去幫臭魚料理了那紙人。”不等她答話,光著膀子就返身跑回到書樓之中。

此時臭魚與那金甲紙人戰了多時,完全占不到上風,因為那紙人渾身硬如鋼鐵,棍子打在上麵絲毫也傷它不得。

他們兩個刀來棍往,旁人近不得前,我隻好站在臭魚後邊給他呐喊助威,不停地支招:“老於,它下盤空虛,打它下三路!抽它腦袋,快使用雙節棍,哼哼哈西。”

臭魚叫道:“哥們兒這回可真不成了,日它紙大爺的,它比坦克還結實。你快跑吧,我撐不了多久了,咱們跑出去一個算一個。”

我如何肯扔掉兄弟逃命,環顧左右,看盡是桌椅書籍,心想這紙人是紙做的,不知使了哪般法術才刀槍不如,隻是不知這家夥防不防火。

於是掏出打火機來點燃了兩本書,大叫:“老於快跑,我連房子一起燒了它。”

此時臭魚豁出性命硬拚,體力漸漸不支,隻剩下招架之功,根本抽不出身,隻是大叫:“放火,放火。”

我怕燒起火來臭魚逃不掉,和紙人同歸於盡,便不想再放火,未成想,那房間裏麵極其幹燥,書本遇火就著,我剛點燃的兩本書,轉眼就燒到了手,急忙仍在地上用腳去踩,不料根本踩不滅,頃刻間已經有兩個大書架被火星點燃,燒起了熊熊大火,隻須過得片刻整座書樓都會被大火焚毀。

情急之下,我撿起一把書樓中掃灰用的雞毛撣子,從側麵披頭打向那金甲紙人。

金甲紙人似乎沒有思維,看見誰就打誰,見側麵有人動手,就撇開臭魚,舉劍向我砍來。我哪裏是它的對手,隻能四處躲避。

臭魚借機會緩了一口氣,虛晃一招,跑出了書樓。

我腳下忽然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金甲紙人大步向我逼近,手中寶劍高高舉起,筆直地向我砍下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閉上眼睛,雙腳如博鷹之兔樣使勁蹬去,踹在金甲紙人的小腿上。金甲紙人站立不穩,重重地摔倒在地。

我立刻翻身爬起,順勢將邊上一排書架推dao,壓在那紙人身上。

我在轉身逃跑之前,忽然想起什麼,低頭仔細去看那紙人。隻見他還在拚命掙紮,身上的金甲顏色在博鬥中已經褪去了一大片,露出裏麵黑漆漆的顏色。還有,紙人的臉上這時也露出些痛苦的表情。

我不及多想,轉身撒腿跑出樓去。

整座樓轉瞬間就被火焰吞沒,我和臭魚剛才一番死裏逃生,精疲力竭,趴在離書樓二十幾米的泥地中喘作一團。

這時隻聽藤明月在遠處焦急的叫喊聲響起:“你們倆快過來……阿豪昏死過去了……血止不住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從大雨中傳來,我和臭魚心裏慌了,不約而同地感到,有一片不祥的陰影略過心頭。

我們連忙跑過去看阿豪的傷勢,雖然用衣服包住了他腿上的傷口,仍然沒能止血。阿豪可能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昏迷了過去,人事不省。

來不及細看,必須先找個避雨的處所,因為在這大雨之中,傷口隨時有感染的可能,如果發炎化膿的話,這條腿能不能保住就很難說了。

那處黑沉沉陰森森的大宅是不敢去的,我們隻好就近找了一間普通民居破門而入,把阿豪放在房中的床上。

經過這麼一折騰,阿豪又從昏迷中醒了過來,臉上毫無血色。藤明月在房中找了一些幹淨的床單擦去他身上的雨水。

我把阿豪傷口上包紮的衣服解開,仔細觀看傷口,那刀口隻要再深半寸,恐怕連腿骨都要被砍斷了,殷紅的鮮血像自來水一樣不停地冒出來。

隻是眼下無醫無藥,如何才能止血?看來現在腿能不能保住不重要了,首先做的應該是止血救命。

我忽然想起一個辦法,趕緊把包中的502膠水和膠帶拿來。

藤明月不解其意,問要膠水何用?

我說道:“你沒聽說過麼?美國海軍陸戰隊裝備了一種應急止血劑,叫做強力止血凝膠,在戰場上傷員大量出血,如果沒辦法止血的話,就用這種止血劑先把傷口粘上。其實我看那不過就是一種膠水。還有用木柴燒火,把傷口的肉燙得壞死也可以止血,不過現在來不及燒火了,打火機是燃氣火焰有毒不能用,已經沒別的辦法了,再猶豫不決就來不及了。”說完就要動手粘阿豪的傷口。

藤明月急忙攔住我說道:“不行,你怎麼就會胡來,這是502膠水,不是藥!咱們再想別的辦法,總會有辦法的!”

我怒道:“現在不粘上,他就會因為失血過多死掉,咱們又沒有藥品,難道就眼瞅著我兄弟流血流死麼?”

阿豪躺在臭魚懷中,昏昏沉沉地說:“別擔心……就讓他看著辦吧,反正這條命今天也是你們救出來的,就算死了也沒什麼……死在自己人手裏,也強於死在怪物刀下……早死我還早投胎呢。”

我罵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他媽的還充好漢,有我在,絕不能讓你死在這,要死也要回去死在自己家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