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眼一時失措, 當即否認了剛才所說的一切。可因驚惶, 他前言不搭後語, 自相矛盾, 一急之下踩滅了那火堆, 就要逃走。
魏子煜死死抱住他大腿不放, 淚雨傾盆, 撕心裂肺。
瘋眼被逼無奈,無意中吐了實話:“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是你哥哥!”
魏子煜長跪不起, “哥,我找了你十八年,我不管你變成什麼樣, 你都不能再丟下我了。”
瘋眼再也說不出話了。
林愛月站在他們身後, 看著瘋眼……看著魏驍羸弱的身軀緩緩傾下,顫巍巍地去撫魏子煜, 一開始不習慣, 還十分小心, 魏子煜又吼了一聲“哥”, 魏驍渾身一震, 終於與他相擁, 跪地痛哭。
魏驍的聲音嘶啞、幹癟、沉悶,慟哭起來像是頭野獸在嘶吼,有些可怖。但這聲音, 傾盡一生愛恨。
愛月無措地站在身後, 隻跟著他們痛哭。
一刹間,天與地都不存在了,隻餘一道光亮,籠著悲歡離合。
仔細一看,是海麵盡頭的月亮。
在明亮的白日裏,人們都不會覺得光亮可貴,隻有被黑暗包圍時,墮入深淵時,光亮才變成了唯一的、慈悲的救贖。
……
三人重新把火堆點燃,燒完剩下的紙錢。
愛月最後把那張緬梔花稿拿出來,準備放入火堆,魏子煜攔了下,愛月輕輕一笑,說:“本來就是要送給爸爸的,遲了十八年了。”
然後收拾好東西,準備往回趕。
愛月忽然舍不得走了,即便這裏不是詹旭的墳墓,也沒一塊字碑,可就像剛才魏驍用手比劃她的身高一樣,仿佛詹旭就坐在身邊,她剛才親手把那張畫遞給了他。
聽人說,父女一場,就是今生今世你看著他不斷走遠,他最後留給你一個背影。可好歹別人能看著父親走遠,好歹能將那背影刻骨銘心,可她呢,她連看清那背影,都來不及。
沒人勸她快走,魏驍和魏子煜就這麼陪著,讓她盯著那已成灰燼的畫稿發呆。
回去路上,魏子煜開車,魏驍問他們,怎麼找到這的,他們老實承認在他家裏看到紙錢,還有跟蹤他一天,再偷偷放入手機的事,魏驍無奈搖頭。
那些舊事難說清,都找到魏驍了,一時半會兒也沒人著急問他,但關於多年匿名資助這事,魏子煜一上車就忍不住了。
愛月也理解他,魏驍的生活看起來還能過得去,畢竟華人以勤奮踏實著稱,到哪兒都不會太差,但也不到十分富裕的程度。他每個月給魏子煜彙的錢,可達到了國內小康家庭養孩子的水準,還有那塊表,好幾萬呢。
魏驍默了陣,嘴角一扯,笑了笑。都知道他叫瘋眼,脾氣暴得很,突然這麼一笑,還怪慎人的。
他沒解釋,魏子煜心想這事也許不能單獨講明,還跟隆港的事有牽扯,就沒追問。
路上再問候了幾句,比如他這幾天待家裏是生了什麼病,他隻簡短說犯了風濕。大概是不習慣一下子有人和自己說這麼多話,還噓寒問暖的,魏驍顯得靦腆了。
很快回到家。
魏驍一進門打開燈,就有一龐然大物猛然撲向他,身後愛月驚呼一聲,定睛一看,原來是隻狗,身上有黑有白,應該是隻邊牧。
那狗聰明得很,見到兩個陌生人是主人帶回來的,也就不叫了,還衝他們吐舌頭搖尾巴。
魏驍給他們介紹,這狗叫卡卡,今年三歲,是他養的第一條狗的第三代,是個小女娃,很粘人,看家也盡職,就有一點不大好,很嗜睡。愛月心想,怪不得前兩次來見他,都沒見到卡卡。
他倆蹲守了一天,也沒吃好,剛才在海邊吃的那點還不夠塞牙縫的,魏驍從冰箱裏找了些食材,魏子煜和愛月爭搶著做飯去了。
魏子煜想著做幾道陝菜,可食材配料都不足,愛月也舍得幫他跑腿,出門奔著那家李記去了。
回來後兩人繼續在廚房忙活。魏子煜是主廚,做了簡單幾道菜,什麼糖醋裏脊,豆角茄子,燴麵片,魏驍本來站在門口看,這味兒實在勾人思鄉,他忍了把淚,退出去了。
飯菜很快上桌,愛月負責擺好碗筷,再給卡卡也盛了一份,三個人圍桌而坐。理應是魏驍先動筷,可他竟舍不得吃了,魏子煜隻好拾起筷子,主動為他夾菜。
終於開吃了,愛月喝了句:“魏子煜廚藝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