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她忽然若有所悟。隻是這念頭,在腦海之中一掠而過,來不及深思。
小孩用指甲輕輕地劃破了宮人的脖頸:“喝吧!那麼痛苦還不肯喝她的血,到底為什麼呢?”
他將宮人流血的傷口更近地湊向安心的唇邊,“喝吧!你已經忍耐得夠久了。”
鮮血刺激著安心的嗅覺,她隻覺得全身都不受控製地顫抖,她知道她就要無法忍耐了。她咬緊牙關,忽然反手向著自己的胸口抓去。手指輕易地刺破了胸膛,自己的手握住自己心髒的感覺竟是如此奇妙。並不覺得痛苦,隻是有些酸楚。她抓緊自己的心髒,用盡全力一捏。她聽見微弱的“撲”的一聲,她知道是自己的心碎了。
人們總喜歡說心碎的感覺,原來心碎竟是這樣的。
自己的心髒在自己的手中變成碎片,這樣還不死嗎?
她慢慢倒下去,躺在地上絕望地喘息。
小孩怔了怔,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這是做什麼?難道你足可死也不願喝她的血嗎?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宮女,這宮裏有萬百上千個,死一兩個根本無足輕重。”
安心笑了笑,一張口鮮血會噴湧而出,“不對,每一個宮人都很重要。你覺得無足輕重,是因為你不是她,不是她的親人。對於她自己來說,生命是唯一的,對於她的親人來說,她也是唯一的。若是她死了,她便失去自己最寶貴的東西,而她的親人也會悲傷欲絕。我寧可自己死,也不願傷害任何一個無辜的人。”
小孩蹙著眉在安心身邊坐了下來,他用一隻小手托著自己的麵頰,“難道對於你來說,她比你自己還重要?”
安心搖了搖頭:“不,她和我都是同樣重要的。隻是,若我活著是為了傷害別人而存在,我寧可立刻便死。”
小孩若有所思地看著安心,他是心魔,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是從哪裏來的,隻是他如同任何人的影子一般地存在。每遇到一個人,他便輕易地看穿那人的心事。在世上漂泊已久,人們的心總是如此肮髒,充滿了欲望貪婪,心中所想隻有自己罷了。為此,人間爭鬥不斷。他時而袖手旁觀,時而覺得好玩便會插手其中。他自己似是沒心的,但他卻又似有無數顆心,每遇到一個人,他會多了一顆心。
於是時日越久,他的心便越冷酷越黑暗。
安心,是他遇到的第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
他靜靜地看著她,她的全身都被血浸透了。他是很討厭不潔的東西,尤其是鮮血。但奇怪的是,不知為何,他覺得這樣的安心竟十分美麗。
隻是安心卻不能死,那碎了的心在她的胸膛之中重新聚攏在一起,慢慢地凝結成完整的一顆。連這樣都不能死嗎?
安心的心沉了下去,沉入無邊的深淵,連這樣都不能死……
小孩憐憫地歎了口氣:“我告訴過你,沒有人能殺死你。你還不信嗎?”
安心絕望地看著他:“那該如何才能讓我不傷害別人?”
小孩想了想,他走過許多地方,聽過許多傳說,“據說在西方的烏孫國有一個神奇的人,他有無邊的神通,比天人的法力都要高強。不如你去找他吧!也許他能夠幫助你。”他也不知他為何會為安心提這個建議,他隻是莫名其妙地不希望安心再這樣痛苦下去。
安心心裏一震:“你見過他嗎?”
小孩搖了搖頭:“我也是聽別人提起,不過我相信有這個人。”他忽然變得興高采烈起來,“我也很想見一見他,想看一看到底是他更厲害還是我更厲害一些。”
天終於亮了,小孩解開安心腳上的鐵鏈:“我們一起去找他吧!說不這下他真能救你。”
烏孫國,安心的目光落在繞梁琴上,那個漢國的公主,名為解憂在遠嫁烏孫之時曾從樓蘭經過。兩個人一見之下,便互相傾心,結為好友。不知解憂公主現在烏孫過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