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了,爬一會兒報個數兒,列個隊啥的。說這話的人真是站著什麼不腰疼,一看就是缺少曆練的主兒,書上的理論吧?爬一會報個數,爬一會兒列個隊,沒等出去我們早餓死個球了。
挖煤的廢棄巷道,不知道各位知道不,那不是鑽地道。最高的地方50厘米,岩石高低不平,幾百米上坡,幾百米下坡,有掉下來岩石擋路的僅夠一人鑽過去,碰見過不去的還得用錘子敲開清理。說個笑話逗逗悶子,至少能忘記饑餓。
爬不動的就不爬了?甭說拿媳婦給他打精神,就是他罵我幾句要能爬出去咱都幹。前麵開一個燈開道,後麵又開一個燈斷後,沒人落下。這麼多爺們兒,也不可能讓誰落下。
一夢爬一百米都是咬牙爬的。衣服蹭破了,看不見哪蹭出血,沒感覺。抓一把是泥,抹一把也是泥,就連褲襠裏都是泥。連餓帶累,死心都有。
最累的還是班長和老工人,碰見岩石堵路,人家還得清理,窄的地方想換班清理都難。碰見一個最難清理的地方,一夢在後邊等了也不知道多長時間,迷糊一覺還沒清理完。這時估計都餓了,誰也沒了說話的力氣。
下井的時候,換衣服沒帶表,就班長帶一塊電子表,進水也不走字兒了。漆黑一片,也不知道現在是黑天還是白天。到底爬了多長時間誰也不清楚。
這時候沒人再開玩笑,就是給個美女,也沒人願意動心思。連多喘一口氣都覺得費勁,累的餓的,說話的力氣該省的都省了。
20幾個人,在泥水了爬,與其說爬,還不如說是蠕動。前麵和後麵的兩盞礦燈發出弱弱的光,證明著這裏還有著生命。漆黑的四周,空氣好像都跟岩石凝固了。已經沒有了時間概念,就連死活著都懶得去想。唯一想做的就是躺下一動不動。
幾千米的岩石壓著沉重的軀體,靈魂似乎都要脫離了,20多人,誰都一樣,機械的蠕動,麻木的呼吸。
沒有希望,誰知道什麼時候到頭,誰又知道前麵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按說這群人好歹也是二十多條生命,礦上領導就沒一點動靜?就不派人下來營救他們?生龍活虎的時候罵爹罵娘罵他們領導狗*的,現在這些人連罵的力氣都沒了。
一夢還年輕,不滿18歲,不想就這樣交代了。在這個時候一夢才明白,挨娘罵是件多溫馨的事兒,挨爹打是件多幸福的事兒。真不知道還有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不是一夢沒有逃生的欲望,也不是咱一夢沒有爬出去的信心,此時的欲望和信心都被黑暗給淹沒了。
挖煤的時候沒這種感覺,二十多盞礦燈明快的跳動,雖然看不清別人的麵孔,可誰都知道那是為老婆孩子為父母兄弟為自己玩命的幹活掙錢。
人活著為了什麼?這個問題一夢從小到大都沒想過。而此時不由得他不想,從小家裏窮,爹娘把咱拉扯這麼大不容易,不說回報社會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最起碼兒的爹娘的養育之恩得報答報答吧。大話空話上學的時候作文裏寫的多了,都不實在。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難道就沒機會了?
電視劇英雄故事片看的不少,當看到某個英雄臨終時的豪言壯語,當時一夢也跟著心潮澎湃過,也曾激起過心中的英雄情結,也曾引出過咱豪邁的淚水。可現在能說什麼?說十七年後還是一條好漢?一夢還沒那麼無聊,也沒那個力氣。一夢隻想說:“爹,媽,我出去了一定聽你們話,做個好孩子。”
這時的一夢隻想做個好孩子,但願上天能給一次機會。要是老天連個想做個好孩子的機會都不給……。
淚水和著臉上的泥水,一夢沒出聲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