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經常說一個人要想成大事,必須要有胸懷。那啥是個胸懷呢?被別人打一巴掌還要真心誠意地說聲謝謝、說聲打得好?不是的,這不是有胸懷,這是二傻子。我個人理解,胸懷就是指一個人的情商,是指一個人理解自己、理解他人、理解這個社會運作規律的能力。愛因斯坦可謂絕頂聰明,但他領導不了黑社會團夥,他甚至連自己的家庭都管理不好,因為他不懂得人情世故。而劉湧,在揣摩別人心理方麵,絕對是個天才。我不知道他這種能力是怎樣培養出的,但縱觀他一生的所作所為,無不體現出他過人的情商。
掛斷劉軍的電話,劉湧一邊讓出租車改道去往公安局,一邊和張金打電話四處找人借車,等趕到公安局時,已經聯係好了五輛小車。外貿局的一輛廣州標致和一輛桑塔納,陳剛強答應的一輛Audi100,劉湧的父親劉漢臣給聯係的一輛桑塔納,最後一輛則是馮奇誌派出所的北京吉普,約好了這些車都在市局門口集合。
在公安局大門口下了出租,劉湧進了警衛室,問劉軍道:“老韓呢?在哪兒呢?”
劉軍還不知道劉湧要幹什麼,奇怪地問道:“二哥你幹啥呀?你跑這兒來幹啥?”
劉湧不耐煩地吼道:“別廢話,快說老韓他人呢?”
“早走了。騎著三輪摩托走的。”劉軍說道。
“他家住哪兒呀?”劉湧又問。
“聽說他老家是遼中農村的,具體哪兒不知道。”
“趕緊給我問清楚。”
“二哥你到底要幹啥……”
“快點!別磨嘰!”劉湧又一次大吼。
劉軍從小就怕劉湧,當下再不敢囉嗦,趕緊打了個電話,從同事那兒問明白了韓廣生的地址。記下了韓廣生地址,劉湧又跑到公安局對麵的一家商店,一口氣買了十條“石林”牌香煙。這時馮奇誌和陳剛強已經趕到了,劉湧分別扔給他們每人一條煙。又過了大概十分鍾,時間已經到了九點半,其餘的三輛車也都陸續趕到,劉湧照例給每個司機發了一條煙,然後上了陳剛強的Audi100當先帶路,一行五輛汽車浩浩蕩蕩往遼中縣駛去。
遼中縣位於沈陽市區西北方向,與市區相距六十公裏,當時從沈陽去往遼中縣隻有一條二級公路可走。陳剛強的Audi車上裝有警報器,為了節省時間,劉湧打開了警笛和警燈,碰到紅燈也毫不理會,直接硬闖。就這樣,車隊一路狂飆,很快就出了城區,駛上了直通遼中縣的公路。諷刺的是,監控劉湧的那三個小警察,也開著一輛北京吉普跟在了劉湧他們後麵不遠處。在公路上走了不到十五分鍾,劉湧便看到了前方不遠的一輛警用摩托三輪,他讓陳剛強加速追上去一看,摩托三輪上的人正是韓廣生。
劉湧搖下車窗,大喊道:“老韓!”韓廣生一驚,一看竟是劉湧,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在這種境況下遇到劉湧。劉湧又喊道:“老韓你把車停下,我有事兒跟你說。”韓廣生稍一遲疑,但還是把三輪摩托停在了路邊。劉湧他們一行五輛車也依次停了下來,下車後劉湧小跑著來到韓廣生跟前,說道:“老韓,聽說你母親今天出殯,車不太夠?”
韓廣生凝視著劉湧,沒說話,他摸不透劉湧是什麼意思,他還以為劉湧是來看他笑話的。劉湧掏出煙遞給韓廣生一支,說道:“我剛剛聽到信兒,時間太短,隻找了五輛車,你看夠不?”韓廣生眼睛裏帶著迷惑,說道:“劉湧,你是準備要幫我嗎?為啥?”
劉湧一笑,誠懇地說道:“你放心,老韓,我的案子你該怎麼查還怎麼查,如果找到證據你就法辦我,槍斃了活該,我沒話說。我幫你給老母親出殯,和你查我的案子是兩碼事兒。一碼歸一碼,咱們兩不相幹。甭管怎麼樣吧,咱不能讓老母的身後事再受委屈不是?”
韓廣生心頭猛的一酸,眼圈立時紅了,淚水險些又流下來,他深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控製住了情緒,他仍舊固執地問道:“你為啥幫我這麼大的忙?”
劉湧輕輕一聲歎息,說道:“就為了我也當過警察,當年我和你一樣也是個好警察,我知道當一個好警察的苦和難,我也被錢難為過,我知道那是個啥滋味。當年我開槍打死亞洲賓館的老板,就因為錢的事兒。我們是上戰場給國家賣過命的人,我和我的戰友不能被一個流氓侮辱、更不應該被錢難為。這些事兒既然國家不管,那我們就要自己想辦法去爭取我們應該有的待遇。”劉湧一番話半真半假,說得語重心長情、真意切,句句契合韓廣生此刻的心境,聽的韓廣生大起知己之感。
韓廣生眼裏飽含淚水,用力拍了拍劉湧肩膀,說道:“兄弟,謝了。今天你救了我的命啊。”
“啥也別說了,來吧大哥,咱趕緊上車。”劉湧說。
丟下摩托三輪,韓廣生直接和劉湧上了陳剛強的Audi車繼續趕路。從沈陽通往遼中縣的這條路是新修的,路況還不錯,如果沒有阻礙,汽車開到九十邁沒有問題。十點半不到,眾人終於抵達了新民屯鄉的小烏拉村。此時送殯的人群聚集在村口早已等得急了,韓廣生的兄弟姐妹更是如熱鍋上的螞蟻,還在爭論著要不要繼續等韓廣生和韓廣生許諾的小轎車。看到焦急的人群,韓廣生心裏更是感激劉湧,如果不是劉湧找來這五輛汽車,那麼今天這個臉就丟得實在太大了。
下了車,安排好拉棺材的靈車,韓廣生剛換上孝服,就聽鞭炮嗩呐齊鳴,接著紙錢紛飛,哭聲響起,出殯儀式開始了。五輛汽車在前緩緩開路,送殯的人群簇擁著靈柩在後跟著,往墓地而去。
韓廣生家在村裏的人緣顯然還不錯,基本上各家各戶都派了人來送殯,總共不下幾百人之多。而這時韓廣生家的院子裏隻擺出了十幾張桌子,有五六個人正在準備著酒席。劉湧看見了,便知道韓廣生家沒有太多的錢擺酒,於是劉湧和張金也沒跟著隊伍參加送殯,他倆跑到公路邊聯係了兩家飯店,甩下錢,又在韓廣生家門口的空地上擺了二十幾桌酒席。兩個多小時之後,出殯儀式總算是結束,送殯的人群陸續回到村裏,劉湧又跑前跑後招呼村民入席。
等到諸般瑣碎事務忙完,眾人散去,已經到了下午兩點,劉湧和張金忙得連口水都沒顧上喝。這時韓廣生特意找到劉湧,把他拉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說道:“兄弟,累了吧。”
“還行吧。太倉促,也沒啥準備,要不能整的更好點。”劉湧抽著煙說道。
韓廣生歎口氣,低沉著聲音說道:“兄弟,一呢,大恩不言謝,我也不和你整那些虛招子。二呢,以後你放開手腳,盡管放心大膽地去幹事業,有什麼事兒我會替你兜著,有我在,就有你在。”韓廣生這番話雖未明說什麼,卻已無異於是表示要與劉湧結盟的宣言了。
劉湧何等聰明,當然明白韓廣生話裏的意思,他長出一口氣,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兩個多月來他所承受的巨大壓力,在這一刻終於煙消雲散。劉湧點點頭,說道:“明白了大哥。咱弟兄來日方長,一切等回了沈陽咱們再說。你好好休息吧,我帶著車先回去。”說完,劉湧招呼馮奇誌、陳剛強等人上了各自的汽車返回沈陽。
至此,憑著機智與膽識,劉湧再次化險為夷,而且他的黑社會團夥也算是正式形成,不但有了槍、有了穩固的組織成員,同時也有了韓廣生作為強有力的政治保護,初步具備了與沈陽黑道上各路豪強一爭短長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