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如刀，剮著我的心，讓我無言以對。
我手臂收緊，臂彎中的腰身，瘦，清瘦。
“鏡池，跟我回去，好嗎？”從來沒有想過，我的聲音也能如此低聲下氣，也從來沒有想過，那雙眼會讓我如此無力。
“回去？”還是那種帶著譏誚的清朗，“您不怕我在碗裏下毒害了你的子衿少爺？您不怕我再雇殺手殺了你身邊漂亮的護衛？還是覺得，我跟了您就該感恩戴德，謝謝您肯收容我這破鞋，從此死心塌地跟隨你一生一世？”
我眉頭一皺，心頭有些怒火騰騰地升起：“鏡池，為什麼要這麼說自己，你不是破鞋。”
“不是嗎？”他推開我，“難道我不是當初被人棄若敝屣地丟出大門外，任我怎麼苦苦哀求也不曾開門嗎？王爺難道還想再來一次？讓我滿心歡喜地跟隨你回去，期待那所謂的一夜恩寵，再狠狠地踹出府門？”
“不會！”我抓著他的手，急切地開口，“真的不會，我發……”
突然停住了，後麵的話說不下去了。
他的肩頭再一次抖動著，笑得燦爛：“您該不是又要發誓吧，您的誓言我聽的少了？”
我咬咬牙：“鏡池，你說，究竟要怎麼樣，你才願意原諒我的錯？我做給你看！”
他的手，劃過自己的胸口，輕輕巧巧地指向我：“當年，你在這裏劃下一刀，如今，我也要在那裏狠狠地留下一刀，看你的血滴落，我就原諒你。”
“好！”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我指尖滑落一抹清寒，放入他的掌心：“來吧，我不躲，隻要你覺得解恨了，就刺下來。”
他呆愣，握著刀一動不動，眼神中終於有了掙紮的波瀾翻湧。
我微笑著，抓上他握刀的手：“我做錯了，讓你受了數年的漂泊之苦，一刀能了斷曾經的仇恨，我賺了，來吧。”
我不怪他的恨，隻要能讓當年那個小小倔強的鏡池回來，無所謂。
他偏激，因為我；他仇恨，因為我，我隻希望，今後的日子能好好地補償他，不再讓他離開。
他咬著唇，一滴血珠從齒縫中沁出，漸漸凝聚，紅得刺眼。
忽然，他笑了。玫瑰笑顏，水般清透，美則美矣，為何還是帶著愁：“你是不是在賭我不敢下手？當年每一次，你都是用著所謂的自己打自己，換我的不忍，可是這一次你錯了，我不會再放不下，因為我真的不愛你了，王爺！”
話音一落，他手中的匕首往前狠狠地送出，瞬間突破我的衣衫，直入肉中。
我該怪自己什麼都是極品聖品，連柄匕首都是最鋒利的武器嗎？他根本不需要用什麼力，在我沒有運任何氣的時候，輕易地紮入我的身體裏。
我該謝謝這個東西真的很鋒利嗎？
利到刺進身體的瞬間我居然沒感覺到疼，直到拔出的刹那，才感覺到火辣辣的痛，一點點地彌漫上傷口。血，在匕首抽離的瞬間，瘋狂地奔湧，銀白的衣衫上，滑落鮮紅的痕跡。
我抬起頭，他依然保持著握刀的姿勢，傻傻地看著我胸口滑落的血跡，眼中似有水光波動。
我手指連點，點著自己的穴道，讓那血流得不再那麼瘋狂，帶著血的手輕輕握上他：“鏡池，隨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會，再也不會拋下你，相信我。”
他慢慢地，手指從我掌中抽離。腳下，一步步地後退，直到撞上桌子，香粉胭脂散落，紅白各色交雜淩亂。
他的臉，先是死一般的沉寂，雖然慢卻堅定地搖了搖頭，再次蕩漾起了笑容：“什麼時候您也如此幼稚了？沒想到啊，你的血竟然也是紅色的，嘖嘖！”
“鏡池！”胸口的疼，火燒一般，力氣仿佛也隨著血的流逝而一點點地消失，可是這疼，比不上他吐出那些字時的空蕩蕩，“你答應我的。”
他又恢複了那種冰冷、森寒。甚至譏諷的揶揄，他指著我，不住地搖頭，滿頭青絲飄飛：“上官楚燁，你居然也有被人騙的時候，我告訴你，你以為真的可能一刀泯恩仇？不會的，永遠都不會，我南玉鏡池，永遠都不會忘記你曾經是怎麼對我的，你知道我為什麼跟著華傾風嗎？因為她是唯一放話說要打敗你的人，我等著，等著你滿身鮮血倒在地上死無全屍的樣子。我告訴你，隻要我還有能力，就不會放過一絲機會。你的子衿，你的護衛，總有一天，會全部死在我的手上。”
我的氣息忍不住地飛速運轉著，血，再一次不受控製地飛湧，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胸前，突然轉身，索性根本不看我。
胸口的洞似乎被挖得更大了，我所有吸入的氣仿佛都順著那個洞流失掉了，我想要拉住他的手，可是那個背影卻那麼堅決，讓我不敢靠近。
腳步，沉重……
我的眼睛有些花，身體也輕飄飄的，卻無礙於我尋找到那個身影。
我的指尖，碰上他的肩頭，才一觸，一道寒光閃過，如果不是我瞬間反應快，隻怕手指已經落了地。
寒光，閃耀在他的肩頭。
“王爺，如果您再動手動腳，我不介意再給您一刀，或者直接開口喊將軍。”他轉身，看著我的狼狽，忽然大笑出聲，笑得前仰後合，笑的眼角都有眼淚了，“真沒想到，一句話，您就送上門讓我刺，真解恨啊，真解恨……”
我驚駭，為那瘋狂的笑容。
“鏡池，今夜我都看見了，我不相信你跟著她會好，她不會……”
他突然重重地出聲，狠狠地打斷我的話：“您回吧，千萬保重您的玉體，好好地保護著你的爺，不然說不定哪天，”他抬起沾著我血的手，鬼魅般的笑了，“死了一個，又死了一個，哈哈哈哈……”
他停下笑，抬眼看著我：“王爺，我不會放棄任何一點機會，如果你今天不殺我，將來你一定會後悔的，一定！”
我搖搖頭，隻是看著那雙眼：“不會，我永遠不會殺你。”
手，在懷裏摸索著，我輕輕地在桌子上放下兩瓶藥。
“鏡池，這是固本培元和化瘀止血的藥，你留著，就是想看我死，你也要活著等到那一天不是嗎？”
我轉身，他還在站在那，笑得淒厲，笑得眼角都有了淚光：“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
這一夜，我見到了他。
也徹底，失去了他，那朵豔麗的紫色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