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朦朧的身形
我坐在椅子上,忍受著天旋地轉般的暈,努力地睜著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為什麼?”
他坐在我的對麵,如同被冰封了般,沒有回答我的話,也沒有離去,隻是看著我,深沉得看著。還是美得那麼不食人間煙火,還是那不沾半點塵世硝煙的清孤,是沄逸,卻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深愛我的沄逸。
就在剛才,他還能閃爍著愛意彌漫的雙瞳,任我恣意地親吻,那貼合著的順從,一如當年。
若剛才是他在演戲,那曾經呢?那三年前那個在我懷中出帶著羞澀的他,是否也是假的?
“沄逸,你厲害,你以自身為引,將迷幻的藥擦在唇上,誘我親吻,果然知我好色,嗬嗬,嗬嗬。”我搖頭,輸一次可以說大意,若是次次都在他人的掌握中,我還能不歎服嗎?
他依然平靜如水,若不是那長長睫毛偶爾地輕眨,我甚至會以為他就此睡了過去。
我的舌尖,劃過唇畔,笑眼彎彎:“其實即使你告訴我,我也會親,你信不信?”
我望著那雙眼,他已經微微低垂了眼皮,斂盡了眼中的清寒,他身上獨有的香氣若有若無地傳入我的鼻端。
“沄逸,能再一親芳澤,縱然是見血封喉之毒,上官楚燁也能甘之如飴。”我越是笑,心頭的悲涼越是一點點地翻湧。
我愛了他那麼多年,甚至愛到了拋棄一切的地步,可是他呢?
突然發現,我不了解他,真的不了解。
軟軟地靠在椅子上,我無所謂地笑著:“反正都是要坐到天亮了,你不陪我說說話嗎?你剛才還說呢,過了今夜,你我不可能再如從前,要我陪你整夜的。”
他輕輕地站起了身,不再與我相對,在霜白的衣衫揚起後,我隻能看到一個清瘦的背影,和那腿彎間懸垂的發絲。
“沄逸。”我念著那個名字,在不需要麵對他的容顏時,我也終於收起了吊兒郎當的笑,貪婪的看著月光下的他。清輝穿越了那薄薄的衣袍,留給我一個朦朧的身形,那無盡的光暈,仿佛要將他吸入月中,“沄逸,我去九音的路上,那夥偷襲我的人,是你派的吧?那一次我差點死在龍旋渦中,失明了很久,全身殘廢地在床上躺了很久。那時候我曾想,如果真的死了,說不定更好,至少還能最後討你歡心一次。”
他站在那,仿佛與月光融為一體,沒有回身,也沒有答複我的話。
我想,不需要答案了,沉默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了嗎?
我一直坐著,心頭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
為什麼不見流波出現?他究竟去哪了?
忽然,心間閃過一個念頭,我猛地抬起頭,厲聲喝出:“沄逸,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派人去我府上了?”
他飄飄歎息在月色中散了,淡了:“王爺,你也別瞞我了,你的功力不可能中我的軟骨散,隻要你卯時前一直在我這,你的子衿就不會有危險。”
我騰地一聲站了起來,再也顧不得裝什麼虛弱無力,兩步跨到他的身後,手指拍上他的肩頭:“沄逸,你要殺我要害我,我都無所謂,為什麼找不相幹的人下手?”
沒有呼疼,也沒有任何反應,隻是輕輕地閉上了眼。
我眉頭一皺,不對,沄逸根本就是在拖時間。那也就是說,他的人在我到了之後才收到暗號去的王府,如果我現在趕回去,一切都還來得及。
推開他,看著他踉蹌幾步跌倒在地,有些不忍,終究還是沒有上前:“沄逸,我不論你的目的是什麼,我答應過你的,依然會為你做到。隻是我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不要傷害我身邊的人,有多少刀劍,上官楚燁一人扛下了。”
不再看他,我飄身而出,全身功力運到極致,如閃電般地在夜色中奔襲,朝著我的王府飛奔,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子衿,千萬不要出事,千萬不要。
我失去了一切,不能再失去他。
流波啊流波,別讓我失望,一定別讓我失望。
一入府,空氣中沒有令人恐懼的血腥氣,幽幽花香,淡淡草木,都那麼的安穩靜謐。
可是太靜了,靜得讓我不安。
推開子衿的房間,一股異香撲麵而來,這香氣,和沄逸唇上的味道一模一樣。房間裏沒有那個我熟悉的身影,床榻淩亂,被褥中殘留著暖暖的溫度。
顯然來者是用了軟骨散的迷香,直接將睡夢中的子衿迷倒掠奪而去。
我終究還是回來晚了嗎?
我的心,和這床榻上淩亂的被褥一樣,數十百千個念頭都在飛快地閃動。
突然,在敞開的窗台上,我看到幾點磷光在月光下閃爍,如若不是我的目光,隻怕這幾點就要被徹底地忽視掉了。
“百裏香”,追蹤的聖品,這極為罕見的東西,我有,還有就是因為我不放心而轉贈過的流波,也有。
那麼,流波是什麼時候在子衿身上下過“百裏香”?
難道他知道今天有人會夜入我王府?
也不對啊,如果知道,隻需直接在房中保護就行了。
我想不了那麼多了,隻要知道流波和子衿暫時安全,心頭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我順著點點的磷光粉印,飛快地追蹤而去。
耳邊風聲呼呼,腳下的路,是完全與皇城相反的方向。看來沄逸果然沒說錯,他的目的,就是讓我離開得越遠越好,即便有機會救下子衿,也沒有時間再趕回來。
“百裏香”的痕跡越來越淡,但是留下的腳印卻越來越重,可見帶著子衿的幾人,功力也已經到了力竭的邊緣。
我深吸一口氣,再次加快了腳下的速度。眼前的山林遮擋了我遠眺的視線,卻也留下了對方更深的腳印。
淩亂的腳步顯示對方最少是四個人,我在樹梢間縱躍,終於在一棵樹下看到了喘息的幾人。子衿的身子軟軟地被其中一人抱著,其餘三人圍著他們兩人,警惕的眼神四下打量著。
天邊的顏色漸漸泛起了微微的白,我沒有時間繼續等待了。
身體一竄,指尖之氣飛刺而出。就在我剛剛竄出的時候,警覺的他們立即跳了起來,兩人站在最前,一人站在中間,最後一人抱著子衿就往後跑。
三人武功對於我來說,不算是頂尖好手。兩股勁氣一出,當前的兩人身體一震,手中的刀脫手飛出,遠遠地落在地上,兩人的身子也飛出了老遠,倒在地上蜷縮著。
我速度不減,繼續向前衝去。第三人手中的刀剛剛舉起,就被我活活地點在了地上,手中的刀落了下來,不偏不倚切上她的鞋尖。一聲撕心裂肺的號叫吼了出來,可惜隻能叫,不能跳……
我手一伸,抓向逃跑的人,所有的勁氣噴薄而出,眼神中已是一派肅殺之氣。就在我的勁氣罩上她身體的瞬間,逃跑的她,突然轉過了身……
冰寒的劍鋒,架在子衿軟軟的身體上。她沒有躲閃我的指風,也躲閃不了,隻是示威性地緊了緊她手中的劍,一隻手掐在子衿的頸項間。
手中的勁氣在瞬間偏離預期的地方。身邊的大樹上露出數道被穿透的痕跡,通通透透的,樹枝搖晃,抖落一地的樹葉,沙沙如雨落下。
她眼光掃過在我一招之下倒地和受傷的同伴,臉上的表情不由地緊張,咽咽口水,再次將身子藏在子衿的陰影中:“王爺,在下沒有傷害這位公子的意思,也請王爺不要逼人太甚。”
我收回手,慢慢地後退了兩步,她臉上的緊張神色也消退了些,我依稀看到她輕輕地透了口氣:“王爺,您不為難於我,我也絕不為難您的爺。隻要您與我一起,過了卯時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