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清修之地(1 / 3)

第三十章 清修之地

轉身看著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地關心出聲:“國師大人,您沒事吧?”

他的臉,在我轉身後依然五彩斑斕,紅,黑,白,綠不斷交替變換著,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中還抓著一片布料迎風搖曳,銀白的底色,下沿還繡著金絲火雲邊,正是我裙子的下擺。

看來,雖然被偷襲的人是我,但是這個偷襲人顯然比我受的驚嚇更大。

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爛鹹菜的味道,我下意識地捂上鼻子。但是我麵前那張俊俏的容顏,還是那麼呆呆地怔著。陽光打在他的臉上,雪白的肌膚下血色越來越濃,像一塊精雕細琢的瑪瑙,琥珀色的雙瞳被瞪得圓圓的,漂亮得像一對貓眼石。

“這個……”我終於在驚嚇後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神廟之前,清修之地,國師還是不要與我過於親近,以免褻瀆神靈。”

話出口,我就知道要糟。這個家夥,死要麵子,連摔一跤這麼點小事都要弄得神神鬼鬼的,不就是怕損了他國師頭上的光環嗎,啥都要完美,啥都是最好。現在被我一句話調侃,汙蔑的還是他向神之心和清白,隻怕這下麻煩了。

果然,他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三下兩下扯下繞著腿的衣袍下擺,狠狠地丟到我的腳下,轉身飛奔而去。這一次,跌跌撞撞卻再也沒有摔倒,極快地從我眼前消失了蹤跡。

空蕩蕩的山門,隻有風吹來山穀中的幽咽,像極了我心底哭泣的聲音。

他就這麼走了,沒告訴我在哪吃,沒告訴我在哪住,好歹告訴我在哪拉啊,我肚子還疼著呢。

神殿裏,所有伺候的小童都走了,隻為了保證皇族清修之時的安寧。也就是說,我全部的吃喝拉撒,都靠國師照顧,或者自己搞定。

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他正為丟臉的事痛苦得想死。我一個人在後殿屬於他私人的院子裏晃著,就著山間接引來的清泉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再找了間看上去順眼的屋子倒下,直接補我兩日未眠的勞累。

本以為沒有了子衿在身邊摟著蹭著,我會痛苦得失眠睡不著,卻不想這山間的清新的空氣伴隨著房間裏淡淡的檀香味,枕著好聞的味道,我幾乎瞬間就進入了甜美的夢鄉。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夢中不時地飄過一道人影,墨綠色的,故做清高出塵的人影。

一直到醒來,我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夢到他,枕著雙臂,望著床頂發呆,難道我今天被人親屁股親傻了?好好的夢中,為什麼全是他,還夢著自己抱著那個軟軟的身體,鼻間全是他的味道。

抽抽鼻子,發現身下的枕頭和被褥上都是淡淡的檀香味,果然是神殿,常年的檀香熏染,果然怡神靜氣。

睜著眼,床頂雕花祥雲,出奇地做工精美,想也是,這神殿日日接受百姓香火和皇家供奉,那銀子想必絕對不少,連個普通客房都弄得這麼精美。

看那桌台上的香薰中嫋嫋青煙升騰,桌邊上還攤著看了一半的經書,牆上幾個俊秀的楷體字,白紙黑字沒有一點的花哨。

“無塵無我。”深沉厚重,仔細一看落款—上官雙宸!

不是吧,我母皇的字掛在這?怎麼當年我沒發現還有這樣的一間客房?纖塵不染,普通的房間卻有種高雅的舒適,透著股仙渺之氣。

肚子一抽,癟癟地發出巨大的咕嚕聲,餓得我直抽,看看窗外,月已上柳梢,看來這一覺睡得真的很長。

顧不得再欣賞什麼漂亮的月光,舒服的房間,我蹦下床,舒服地伸了個懶腰,伸手拉開門。

月光盈盈,如水灑落。在我房門前,放著一個托盤,看看菜色,不過是山裏的菌菇之類,還有素菜兩樣,米飯一碗,青青綠綠,看上去竟然也很引人食欲。

這個地方,除了我就是他,沒想到看上去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居然還有這手藝?

不知道是不是我餓得太過頭了,居然把飯菜一掃而光。抱著肚子直打嗝,驚訝地發現這些素菜味道居然鮮美極了。

端著托盤走出門,我辨別著廚房的方向,才走了兩步,不期然地在樹下看到一個身影,正坐在接引山泉的池畔,掬著水不斷地在臉上洗洗擦擦。

我悄悄地靠近,看見池水清波中搖曳著一個俊秀的容顏,唇已經被擦得有些微微腫起。他看著自己的影子,摸摸唇,再次皺起了眉頭,手指用力地擦著。

銀色的月光打在他的肩頭,我看到那銀色的發絲垂落在肩頭,發尖落入水中,打散了那一彎清泓水光。

他也有一頭銀色的發絲。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發的顏色,想起自己十五月圓夜的發色,突然有種說不出的親切。

我背著手,看著他不斷地洗臉洗嘴洗牙齒,手指頭都摳進喉嚨裏了,忍不住地低頭聞聞自己身上,有那麼臭嗎?

突然,他的手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水中的倒影。手指穿過銀白的發絲,那絲綢般的柔滑順著他的手指被梳開,在倏忽地分開後緩緩地閉合,又是雪絲長瀑。

他動了動唇角,水中人影露出兩個淺淺的笑窩;睫毛眨眨,水中人影的眼波流淌;他扭扭腰,水中的人影露出完美的身形。

他捂上唇,自負地揚起了臉。

“月下美人,臨波照影,可惜無酒,不然一邊喝酒一邊賞美人,豈不快哉?”我輕笑著,看他那得意的笑容瞬間變回平靜如水,清高冷然。

他悠然地站起身,仿佛剛才那個對著水波淺顰微笑的人影都是我的錯覺,檀香滿溢拂過我的身體:“王爺,我想您很清楚修行的規矩,不要再提酒肉葷腥的話了。”

“是嗎?”我朝他靠近,他不自覺地縮了下,“我明明記得祭天的時候是要灑酒謝神,三牲還願的,既然神都受得起酒肉,為什麼我不能吃?”

手指勾上他的發,我抓在手中慢慢地把玩著:“老國師曾說過所謂修行不過是修心,若是心懷惡毒,便是日日念經又有什麼用?”

這話,還真不是老國師說的,一個能把臨月棲教成小木頭的老木頭,一個能一輩子不嫁以身伺神的老頭,能指望說出這樣褻瀆的話?還不把自己那套謹言慎行理論全部塞給了他?兩人從言行舉止,舉手投足,無一不似,我才不指望這小木頭能有特別的覺悟。

“胡說!”他站起身,將我把玩著的發絲奪了回去,“我從未曾聽師父說過這樣的話,師父最是嚴律己身,絕不可能說出這般言論。”

“你不信?”我挑起眉頭,自信滿滿地看著他,“如果我拿出了證據,你可不許管我喝酒喲。”

他遲疑了下,旋即慢慢地點了點頭,輕輕地逸出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