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奇政策大行其道的時候,日本銀根緊縮,銀行就成了老大,給誰貸款,不給誰貸款,他們說了算,也成為日本各個產業界的財神爺。
這種金融領域的變化讓財閥從家族管理轉變為以銀行為核心的新模式。以前,財閥的總公司是老板,他們說把錢給誰就給誰,但是現在,銀行成了財源,其地位已經超過總公司,決定著財閥的命運。
到了20世紀50年代,日本幾大財閥所屬的銀行已經成為這個係統裏的資金支柱。換句話說,在一個財閥內部的貸款問題基本上都通過自己的銀行來完成了。
當然,這種體係並非完全封閉,也就是說,三井銀行不僅僅隻給三井下邊的公司提供資金貸款,他們同時也大公無私地幫助別的企業。這樣一來,日本財閥與財閥之間就結成了新的聯盟,他們通過商社公司與銀行結結實實地捆綁在了一起。
除了銀行貸款,財閥內部和財閥之間開始實行交叉持股的模式來重塑日本企業界之間的關係。為什麼會想到交叉持股呢?
1952年的時候,三菱財團旗下的陽和不動產的股票被一個日本投機商人大肆收購。三菱財團大怒,他們糾集了11家下屬企業籌集資金,用高價把陽和不動產的股票都買了回來,讓這家公司重新回到三菱的懷抱。
這件事情之後,日本財團意識到,要想保證財團的完整、不被其他人占便宜,必須交叉持股,共存共榮。
很快,三井、三菱、住友這三家財閥的直屬公司開始了大張旗鼓的交叉持股運動。這種互相持股的比率在1952年是71%,到了1955年飆升到了115%。
在交叉持股基本上完成之後,日本財閥又開始沿用以前的名字,恢複了過去的商業經營模式。比如,中央生命保險公司又改回名字叫三井生命保險公司,千代田銀行恢複為三菱銀行,大阪銀行還叫住友銀行,等等。
那麼,重新恢複身份的財團們又如何實現利益共贏、內部管理的呢?交叉持股是一種新的經營模式,是西方國家根本不了解的方式。為了增加一個財團內部的凝聚力,公司與公司之間開始定期或者不定期地舉辦會議,商談財團戰略。
比如,三菱財團有星期五會議;三井有星期一會議,後來改為二木會,一直沿用到今天;住友財團的經理會議叫白水會,為了紀念白水先生。
總之,日本原本的四大財閥都通過各種方式重新走到了一起,在此就不用一一詳細敘述了。不過,發生大變化的是安田財閥,他的變革故事頗具傳奇性。讓我們慢慢回顧一下吧。
擦邊球
當日本軍隊在東南亞橫行無忌的時候,一個青年人敲響了坐落在靜岡縣一座寺院的大門。開門的是一個老和尚,他低聲問年輕人:“有何事情?”
那個年輕人表情痛苦:“大師如何看待日本在戰爭中的表現?”和尚微笑著說:“日本必敗。”
聽了老和尚的話,年輕人歎了口氣,默然離開了。
幾年之後,他站在東京肅殺的街頭,和無數人一起聆聽了天皇的投降宣言。他知道,老和尚的預言應驗了。這個人叫岩佐凱實,生於1906年,當日本宣布戰敗的時候,他是安田銀行的總裁。
天皇那沙啞的聲音鑽進岩佐凱實的耳朵,他看了一眼腳下,淚如泉湧。讓岩佐凱實傷心的並非日本敗北,而是因為,他執掌的安田銀行大樓已經被美國空軍炸成了一片廢墟。這對岩佐凱實和所有安田人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
在德川幕府末期,天下紛亂,安田善次郎冒著風雪從老家來到了這裏。他經曆了無數苦難、貧窮,遭遇了無數鄙視和冷漠之後,終於在這裏開設了自己的銀兩兌換店,並且取名為“安田屋”。
在之後的歲月裏,安田善次郎勵精圖治,把安田屋經營得風生水起,成為能和三井銀行、三菱銀行、住友銀行分庭抗禮的金融大鱷。
安田善次郎去世之後,安田銀行雖然也危機不斷,但還是堅定地前進,度過了人事鬥爭、金融恐慌、戰爭衝擊等一係列天災人禍,才有了今天的麵貌。
可惜的是,美國的B-29轟炸機還是無情地摧毀了安田善次郎一手創辦的安田銀行。
站在廢墟中的岩佐凱實怎能不傷心絕望呢?
可是,從後來的故事中我們也能看見,這個身材矮小、39歲的年輕人的體內蘊藏著巨大的能力和奔騰的熱血。他知道,掃開廢墟之後,就是平坦的大地,在這幅畫卷上,他還能譜寫新的曆史。
第二天,岩佐凱實召集舊部,發表了安田銀行新的宣言:“日本的複興,不可能依賴軍國主義。產業的複興,金融,一定能夠扮演重要的角色。”
接下來的幾天,岩佐凱實異常忙碌,但內心又非常空洞。他一方麵糾集員工重整事業新版圖,另一方麵,他也在耐心等待著美國聯軍司令部的各種經濟政策。這個過程似乎很漫長,心情,則是急切而又充滿著焦慮。
終於,美國對日本財閥的政策塵埃落定,安田率先宣布解散。
與此同時,安田家族的領袖們集體辭職,離開了自己把持多年的崗位。在這之後的兩年裏,美國占領軍不斷督促安田進行改革,企圖渾水摸魚,留在安田內部的家族成員也一一被清除。而那些與安田家族沒有血緣關係的年輕領袖們則趁此機會,脫穎而出。安田公司內部的資料中用充滿激情的筆調寫道:美國對安田的改造就像當年的“明治維新”一樣,讓年輕人力挽狂瀾,拯救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