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那少年說道:“哼!若捉住了還用找你嗎?”
晏薇心中一喜,道:“既然沒捉住,想必他們已經出城遠走高飛,又來問我做什麼?”語速也不禁輕快了起來。
那少年道:“他們遠走高飛,你很歡喜是吧?那黎啟臣窩藏在你家數月,你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又能騙過誰?給一個不知姓名、來曆不明的人療傷治病,侍奉湯藥,哈哈!天底下哪有這種人?”
晏薇昂首朗聲說道:“醫者父母心,醫患也是一種緣分,既然遇到,便要盡人事悉心救治。家父曾多次奉王命給犯官死囚療傷,即便是明日就要問斬的死囚,升天之前,也要給他以人的尊嚴,讓他最後走的時候平平靜靜,而不是充滿怨毒。他這一世無論有多大罪業,一死將全部消弭,包紮創傷,潔淨身體,洗濯衣衫,是死囚也有的權利,也是大王的德政。這黎啟臣即便是在死囚牢中,也會得到治療,不知我給他治傷又有什麼錯處?”
聽了這番話,那少年好像有些驚愕,似乎並不知這一慣例,隨即怒道:“我不是說你不該治傷,而是你窩藏他數月,自然知道他有哪些黨羽窩點,還不從實招來!”
晏薇道:“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的身份,又怎麼會知道他的黨羽都在哪裏?若我是他的窩主,知悉內情,應當和他一起遠走高飛才是,還會懵懵懂懂地留在這裏等著公子問罪嗎?”
那少年突然粲然一笑,柔聲說道:“很好,就是這樣,我喜歡!來人!給她動刑!”
晏薇頭皮一炸,汗透衣衫。想到初見黎啟臣時的遍體刑傷,看著都是徹骨的痛,這次會輪到自己身受了嗎?想到這裏,晏薇止不住地渾身顫抖,抬頭見那位少年,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好像一隻看著獵物的惡狼。晏薇想要乞求,張了幾次口,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兩個麵無表情的寺人,拿著一副拶指,套在了晏薇手上。那是五根圓木,長七寸許,比箸略粗些,上麵打著孔,孔上穿著繩子,繩子上有暗褐的舊血跡,似乎散著淡淡的腥氣,晏薇不禁一陣作嘔。
兩個寺人一左一右,牽著繩子,並未使力。那少年托著腮,側頭看著晏薇。晏薇覺得好像是在大街上被人剝光了衣服一樣不自在,幾次想著跳起來逃跑,卻鼓不起勇氣。在這重重宮禁之中,就算是跑,又能跑到哪裏去呢?
那少年笑得更是歡暢,道:“感覺怎樣,醫者薇?手指斷了也能自醫嗎?手指斷了也能醫治人嗎?”他搖頭晃腦,似乎對自己這幾句話頗為得意。
晏薇突然心頭一片空明,淡淡看著那少年:“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你要動刑,便動刑吧……”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中似乎有一絲乞求意味。也許真是乞求吧,乞求快點動刑,就像在山中遇到了蛇,最可怕的是蛇就在眼前,但卻並未下嘴,而又跑不掉的時刻。若是已經被咬了,蛇便沒那麼可怕,反正也是被咬了,多咬一口又怎樣呢?
晏薇閉上雙眼,淚水涔涔而下,為什麼哭呢?是害怕嗎?晏薇自己也想不明白,隻是止不住想要流淚。
“哈哈哈哈!這就嚇哭了嗎?真是膽小。一點兒都沒趣兒!”耳邊傳來那少年的聲音。
晏薇也不睜眼,隻輕輕地道:“我哭我自己的命,與你無幹。”
“動刑!”
晏薇隻覺得手指一陣劇痛,一時天昏地暗,失去了知覺。
一滴又一滴,有水淋在臉上,是下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