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兆和與沈從文——愛情的牙齒(1 / 3)

張兆和與沈從文——愛情的牙齒

電影《愛情的牙齒》裏,女職工錢葉紅結束了一場傷心傷身的不靠譜愛情之後,決定循規蹈矩地結婚,她選中了魏迎秋,就是圖的魏迎秋在異地工作。這樣,既有了個符合世俗意義的丈夫,又不用天天對著這張無愛的臉。

從錢葉紅和魏迎秋的名字來看,他們仿佛是彼此生命中早就注定的那一半。但是實際上,更像是暗示他們之間的感情,就像秋天一樣沒有激情。

當魏迎秋要把工作調回來時,錢葉紅有些抵觸,她和兒子一起生活就夠了,至於這個丈夫,簡直是個雞肋。她甚至對魏迎秋說,我的家裏,好像從來都沒有你。你走了,我都想不起你的樣子。

魏迎秋怒了,別人都是這樣柴米油鹽不鹹不淡地過著,為什麼你就不能忍受?

為什麼你就是不能,你就是不能?

錢葉紅就是不能,對於這個熱愛愛情的女人來說,怎麼能忍受平淡瑣碎的沒有詩意的婚姻?非要拔掉牙齒的疼痛伴著凜冽的涼氣,才能給婚姻找一點兒存在感。

年輕時的沈從文,也不能。

1937年8月,沈從文開始在戰火中南行,張兆和留在北平,他們開始了夫妻兩地分居的時光。

張兆和並沒有躍入民國一線才女之列,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結婚之後,孩子、沈從文和家務成為她生活的重心。按說,妻性、母性和文學家的天職並不一定存在衝突,但是,我們不能不看到,那些站在巔峰的女作家,多數都是棄前者而取後者。

而張兆和,願意為家庭犧牲,她由一個標配丫鬟奶媽的張家千金,變成了一個為著幾塊錢而煩惱的家庭主婦。

在夫妻的兩地書中,張兆和絮絮叨叨的是,家裏的米可以吃到幾時,節衣縮食錢可不可以用到年底。城內的治安,忐忑的心情,周圍的動靜,還有那些人情往來。小孩子如何的可愛,以及對沈從文行路的叮嚀。

而沈從文的回信中,對於生活瑣事說得很少。仿佛一個說書人,不管對方說的是什麼,自己書接上回說下去而氣息不斷,那悠悠的調子仿佛在說:三三啊,上次我說到山中的花事,這次,我跟你說說行船的美妙。

在南行路上,隨時有炮火、逃難,而沈從文隨時自設堅固結界,繼續保持了他的文學世界不受侵擾。

夫妻通信自說自話,但是張兆和並沒有不滿,她有自己快樂的理由,覺得隔著山水迢迢,能收到沈從文的信,已經是全北京城最幸福的人了。本來嘛,夫妻就沒有什麼固定的交流模式,隻要他們覺得妥帖就好。

但是後來,倆人漸漸地也有小小的摩擦。說到生活習慣,說到養家糊口,最後說到全家團聚的問題。

他們鴻雁傳書的調子是這樣的:沈從文說,你還是過來的好。張兆和回信說,路上到處都在轟炸,還是留下的好。沈從文回信說,你還是過來的好,全家還是在一處好。張兆和回信說,沒錢上路,已經欠了債。沈從文回信說,我寄錢來,你還是過來的好……

張兆和說的全是如何欠債,如何生存艱辛;沈從文說的是,你愛不愛我,你來不來。

1937年到1938年,張兆和與沈從文陷入了這場小小的拉鋸戰中。婚前的張兆和與沈從文,就曾經有過他頑固地愛她和她頑固地不愛他的拉鋸戰,雙方都看到了對方的頑固。

張兆和說得沒錯,亂世之中,一個女人帶著幾個孩子,從北平到昆明,幾乎跨了整個中國版圖,路上很不太平,還不如暫時留在北平。畢竟,張兆和與沈從文心中的三三不一樣,不是個靈魂體,能炮火中日行千裏都不膽戰心驚。

沈從文說的理由也很充分,他需要張兆和,離不開張兆和。

幾個回合下來,沈從文起了疑心,他說張兆和“對共同過日子似乎並無多大興趣,因此正當兵荒馬亂年頭,他人求在一處生活還不可得,你卻在能夠聚首的機會中,輕輕地放過許多機會。說老實話,你愛我,與其說愛我為人,還不如說愛我寫信”。

沈從文何嚐不是如此呢?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似乎對與張兆和互動的興趣不大,更多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需要的是,張兆和在那兒,作為一個支撐他生命的背景板,活動在他的周圍。而兩人一旦分離,他就對張兆和有寫不完的信,說不完的話。

他們的感情隻維係在信裏,在生活中,沈從文的缺席,不會給張兆和的生活帶來不便。同時,沈從文的出現也不會魔法一樣,讓她的生活熠熠生輝,更多的時候,她隻是擦亮了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