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鼻子裏的小人(1 / 2)

我們鼻子裏的小人

同事從南方度完假回京,帶了幾個剝好的榴蓮,登機前用保鮮膜裹了三層,又用三個塑料袋套好,過安檢的時候還在排隊,就聽見裏麵一陣喧嘩:“誰他媽不自覺,又帶榴蓮了!”我在機場工作過,安檢這幫人,每天不知道要查多少違禁品,聲色味識都已經練到條件反射的地步,有時候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開始指著包向旅客提問了。所以當時我那同事嚇得驚慌失措,假裝尿急出列,隨便找了個垃圾箱把榴蓮扔了,因為心急差點連登機牌都一起丟掉。不過對於飛機上不讓帶榴蓮的規定,我一向是堅決讚成的。榴蓮這玩意是典型的聞著臭吃著香,前兩年榴蓮大豐收,北京的超市裏水果攤前盡是那股刺鼻的味道,聞多了腦仁疼,然而買幾塊剝好的果肉進嘴,卻格外細膩滑爽,鼻子裏的臭氣在嘴巴裏卻變成了肥肉一樣甘腴。唯一要注意的是,吃榴蓮必須一口氣吃光,千萬不能有剩,要是有不長眼的把剩下的榴蓮存進冰箱,那絕對是一場災難。

作為一個過敏性鼻炎患者,有幾處場所我一向深惡痛絕卻又無法回避,比如肚痛時的公共廁所,比如早高峰時的地鐵,特別是七八月間,地鐵裏汗味、香水味、體味、口氣、煎餅果子味、韭菜盒味混雜著沒有曬太陽的換洗衣服那種特有的餿味,幾乎讓人窒息。好在我的舌頭沒有鼻子那麼敏感,對那些聞起來臭吃起來香的東西還比較容易適應。據說北七家有個館子的臭鱖魚做得很好,一直沒去嚐過,倒是萬壽路河邊的“夢桃源”經常去吃,那裏的臭鱖魚味道不錯,肉質緊繃不下垂,吃到嘴裏很新鮮,僅僅是聞著臭而已。單位旁邊有家湘菜館的臭鱖魚也很受同事歡迎,然而我始終覺得不太對勁,可別是傳說裏那種在臭汁裏泡出來的爛鱖魚啊。到了合肥以後,和臭鱖魚見麵的機會陡然增多,幾乎逢席必見,也嚐了許多據說是相當經典的老字號。總的感覺雖說是臭菜,但與鱖魚處理時的新鮮程度還是有很大關係,好的臭鱖魚原料新鮮,醃製以後依然肉質細膩緊致,越嚼越有味道,差的怕是真正用臭魚做成,聞起來一樣臭,吃起來卻頹敗糜爛,倒人胃口。合肥一家五星級酒店裏中餐廳的臭鱖魚屬於後者,筷子剛放上去,肉就像豆腐腦一樣碎了,吃起來臭不可當,繞舌不絕。問起服務員,人家振振有詞:“我們這的臭鱖魚特別有名,來的客人都愛點!”

少年時在南京騎單車上學,出門都很早,路上常會遇見些拖著新出缸的臭豆腐的三輪。生臭豆腐的味道恐怕許多人沒有領教過,那叫一個驚天動地,一輛三輪車在前麵騎,後麵半條街都是滾滾臭氣,這時候必須深吸一口氣猛蹬幾下超過去才敢呼吸。這麼臭的家夥,燒成菜以後卻極其好吃,尤其是用南京土法紅燒,把臭豆腐切成薄片,用砂鍋煲燉,加些肥腸爛蒜,相當有味。西餐裏也有臭菜,臭芝士就是一種,我原先一直不敢嚐試,主要是受兒時看的動畫片《瑪雅曆險記》影響。有隻小老鼠總愛搬些臭芝士回家吃,弄得一路上所有碰見他的小動物都吃不下飯,所以我見了臭芝士都避之不迭。有一次在牛二虎家喝紅酒時無意間嚐了一塊,就著白麵包慢慢品味,竟是極好的美味,比臭豆腐乳好吃多了,從此欲罷不能,聽說有種著綠毛的最好,可惜在國內見不到。去巴西時酒店裏每頓早餐都有十幾種芝士,我專揀那些散發著臭味的來吃,再配上些生切的火腿,一天都變得完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