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堂急忙把嘴裏嚼著的餅子使勁咽下,站起來行禮。但那餅子噎在嗓子眼中硬沒咽下去,行完了禮李堂光是張嘴說不出話來,隻得回身又端起茶碗來咕咚咕咚猛灌幾口,這才順下去。

吳榮烈道:“對不住,李捕頭。今天我過壽,來的人多,一時怠慢了二位。來人,把酒食擺上來。”

後麵閃出幾個人來,把食盒打開,將菜肴酒水一個個擺上桌子。李堂剛要說話,吳榮烈一撩馬褂竟自坐了下來。有人擺上三隻杯子,斟上浙江老酒汁。吳榮烈指指二人的座位道:“兩位官差,請坐。”

李堂抬抬手道:“吳員外,小的這次來是奉了我家縣大老爺之命,請您到縣衙坐坐。實話跟您說,省裏已派了官下來,要問前些天鬧衙的案子。小的知道,您在平陽縣乃至整個浙江的根比誰都深,遇了別人是大事,換了您必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現在省府縣的官老爺們正在衙裏等著呢,小的怎敢在這裏耽擱吃酒?不如這就上路?”

吳榮烈爽朗地大笑道:“前些天的事,無論大事小事一切都由我一人擔著。隻要黃知縣保證不加稅賦,我願當其罪。現在先不談這個,你倆都坐下,我陪兩位喝幾杯。”

李堂抽空子看看外麵,房影子已經長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時間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這再要吃起來,時間可就不夠用了。方才進門時看那門前足印,堂後炊煙,這院子裏少說也有千數來人。再多待一會兒,李奉偉帶著幾百人衝進村子來可不是鬧著玩的。逼得吳榮烈這條老狗跳牆,別說這趟差事砸了,說不定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於是賠著笑道:“吳老爺,差事緊急,小的不過是一個傳話的。回去晚了,要吃板子。”

“李堂,你在平陽縣也做了多年捕頭啦。我吳榮烈能陪二位吃飯是給足了你們麵子,這平陽縣就算是他黃梅不識抬舉,見了我也得和氣說話,你敢不承我這個麵子?你不是怕打板子嗎?放心,回去了盡管往我身上支事,就是打你板子,三班衙役看我的麵子,也隻給你吃豆腐板子。”

豆腐板子是指打在豆腐上都不會打碎豆腐的輕板子,板子打到屁股上啪啪地響,傷皮不傷肉。吳榮烈連哄帶嚇的,李堂不敢再說些什麼,隻好坐下喝酒吃菜。心裏納著悶,吳榮烈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自己不讓兩邊碰麵,多少對吳榮烈也有些好處,難道吳榮烈知道了些什麼,正想和李奉偉幹一仗?

那老衙役衛洪見桌上的菜肴豐盛,香味撲鼻,色澤誘人,盡是些雞茸雪蛤燉木瓜、鮑魚雞汁燴海珍、香辣燉羊腿、高湯魚翅一類名菜,有些菜是他隻聞其名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於是二話不說,甩開膀子吃起來。李堂見他吃得忘形,狠狠地踩了他一腳。衛洪正從燉羊腿上夾了一塊肥肉往嘴裏送呢,疼得“嗷”地一嗓子叫起來,把吳榮烈都嚇得一哆嗦。

“怎麼了?”

“好燙,好燙。”老衙役倒吸著冷氣掩飾說。

在一旁侍候的家人,無不掩口而笑。李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說話。衛洪會意,起身道:“吳老爺,小的內急,借東廁。”

吳家的一個家人帶路去廁所,衛洪後麵跟著一路琢磨著怎麼才能向外麵放出風去,讓小衙役徐俊知道。撒完了尿,從廁所出來,衛洪對那家人道:“我們外邊拴馬樁上拴著兩匹馬,你們門外也不站個人看著,我得瞧瞧還在不在。”

本以為這個謊撒得圓滿,哪知那人卻道:“還瞧什麼,別看門前沒人,角樓上都站著人呢。外麵有什麼動靜看得一清二楚。你等著,我給你問問。”說完領著衛洪進了大院,遠遠地喊道:“二狗子,兩位官差說有馬拴在門外,你給看看還在不在。”

那人接話道:“盡胡說些什麼?老子一早就在這裏守著。三個人一路走過來的,後頭走了一個,進來兩個,怎麼想起訛馬來了?”

衛洪聽得麵紅耳赤,忙道:“記錯了,記錯了。多喝了幾杯胡說。”

衛洪垂頭喪氣走進來。李堂見他這個樣子,知道事情沒辦成,心裏罵聲沒用的東西,隻好陪著吳榮烈繼續喝酒。雖是三個人,菜卻上個沒完,吃完了頭道菜,又上來了蠔油田螺、勝瓜雞腿煮魚肚、小鮑魚燉土雞、上湯焗靈菇,二道菜下去是三鮮骨髓燜冬瓜、黑椒熗虎尾、金針牛肉粒、酸辣鴨舌、辣根土豆海鮮,吃得兩人直打飽嗝。席間吳榮烈頻頻勸酒。菜是一道道地上,酒是一巡巡地喝。兩個人喝得暈頭轉向,李堂酒量小,更是喝得連自己是來做什麼的都不知道了。

日頭漸漸偏西,早過了兩個時辰。吳榮烈吩咐道:“備兩乘轎子抬我們去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