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錄勳歎息道:“我一個小小尚未到任的縣令,自身尚且難保,如何能顧得上這個浙江大案。但憑天理良心,盡力而為吧。”
後邊老劉一個勁地抱怨道:“二少爺,都說官官相護,這人說話這麼圓滑,您又何必這樣求他?”
劉錄勳聽了這話,十分不滿意,心中憋了一口氣,要坐起來說幾句,但四肢卻像是別人的,動也動不得。吳日成生氣道:“你這老奴真沒眼色,快扶大人起來。”
兩個人一起去拉劉錄勳,卻使足了勁也拉不起來,隻拉得劉錄勳關節咯咯地響。劉錄勳一著急,竟從夢中驚醒,暗夜無星月,眼前黑魆魆的,隻有一點點的夜色透進來,稍微能看到屋內家具影影綽綽的。但那咯咯的聲音卻沒有停下來,劉錄勳不信鬼神,仔細聽是從門那裏發出來的。劉錄勳心念一動,暗道:難道雙龜店夜殺吳家主仆的事又要在此重演?
當下,劉錄勳顧不得穿衣服,光著膀子赤著腳走到門前,借著從窗外透進來的些許光亮看到一把鋼刀從門縫裏伸進來正在撥動門閂,上邊的門閂已經被撥了下來。劉錄勳欲喊將起來,又怕那賊狗急跳牆破門而入,隻得先將上邊的門閂輕輕插好。那刀撥開下麵的門閂後,便抽了回去,外麵人輕輕地推了一下,門竟沒有開。一會兒,鋼刀又伸了進來,碰了一下上麵的門閂,便又撥了起來。劉錄勳急忙又將下麵的門閂插上。等那人撥開了上麵的門閂仍舊推不開門,在外麵輕輕說道:“敢情是見鬼了不成?”
話剛說完便沒下音了。劉錄勳輕輕點開窗戶向外看,隻聽蟲鳴啾啾再無其他任何聲息。劉錄勳不敢再睡,穿了衣服,手裏握著硯台守在門口,心道:若是這賊一會兒踹門進來,我冷不丁給他來這一下子,或許還能逃生。
正亂想間,聽門外有人輕輕敲門。
劉錄勳驚問道:“是誰?”
那人在外麵壓著嗓子輕輕道:“劉大人不要開門,我說兩句話就走。”
“你是什麼人?方才撥門的是你嗎?”
“那撥門的賊已經被我結果了,剛剛拋了屍體回來。我是何人,您不必知道。隻是我答應吳日成的父親吳榮烈,要保護他小兒子,可惜晚來一步,讓黃梅的人先下手了。因為您也知道了這個案子,並且找到金壇縣衙裏去過問,黃梅的師爺石太生可能要殺人滅口。今天上午,您出門不一會兒就派人四處搜尋要捉您回去。我特意派了徒弟催您快走,哪承想還是讓黃梅的人跟到了。幸而我趕得早……劉大人,這裏我求您一件事。我知道你是要去做大老爺的,吳日成被殺的案子、吳榮烈被捕的案子、連同鄉民鬧事的案子都是冤案。黃梅之貪案一日不定,眾冤案一日不能昭雪,平陽的百姓一日不能安寧。這些事不是我這個武林中人能夠做得到的,這裏就拜托給您了,不知您能否答應?”
劉錄勳一聽此話,又想起夢中吳日成所托之事,歎道:“此事雖非我的本分職責,但既然遇到,若坐視不理,豈能對得起天理良心?”
“謝過大人。那黃梅必不會放過您,您這一路還需小心,小的也自會暗中保護您的。話到此為止,咱們後會有期。”
劉錄勳再問話,聲息皆無。他忽地打開門,院子裏空空蕩蕩,隻有一股春寒撲到麵上,大院裏的幾棵大樹在淩晨的風中撲簌簌地響著。
因記著夜行人的提醒,劉錄勳另換了一身打扮,一路上隻歇在驛站,再不敢遊山玩水,行程倒加快了,第三天便到了天目山腳下。向南過了天目山,離杭州就隻有一天路程了,一路就都是大店官道,要比蘇南安全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