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錄勳聽了這話,登時在門前立住,卻沒有回頭。
李衛源換了一副口氣道:“劉老弟,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念佛眾生,攝取不舍。你若這一步邁出去,便是重入苦海;若是回過頭來,那便別有一番洞天。”
“大人,此話是何意?”
“劉錄勳,你是乾隆三十四年進士,當年隻有十七歲,便中得二甲第六名,賞選入翰林院任檢討。遙想當年,你可是春風得意馬蹄急啊。眾人皆知,如果能進翰林院,對以後升遷可是有大大的好處。翰林院任檢討期滿兩年之後,便可升正七品編修,再三年升任詹事府的從六品讚善,再三年升任左右中允,正六品;兩年再上為庶子,從五品。然後過一年就可轉為正五品的通政司參議、光祿寺少卿。或者回到翰林院做正五品的侍講(就是給皇帝上課的)。十一年後,便是個五品京官。到了這一步未來就很順暢了,熬上三五年找機會一外放,就可以做二品巡撫了,若是做侍講得到聖上的賞識,也可升任內閣學士。可你劉錄勳呢?十三年過去了,十三年前與你同榜之友,現在最不濟也是個五品京官,你卻仍是個七品外官,還是個待缺。憑你的過人才智,憑你的錦繡文章,卻為什麼混到如此地步,你可想過?
“遠的先擱下,咱們說近的。老兄我雖佩服你的烈性子,卻不敢恭維你這性子。因為那是害了你。你想想,自從你老弟入浙以來,挨過幾回打,受過幾回辱?你再想想,為什麼你明明是吏部備案的實授縣令,卻被福大人壓下遲遲不能上任?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便是想為天下蒼生做些事情,連自己都不會保全,如何能護得天下百姓?劉老弟,老哥我今天和你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你若還想在仕途上混下去,撈個好前程,隻要與我合作,由我做你的靠山,我包你今後官路平坦,要名有名,要利有利。
“當然,你若是要走你的路,我也不攔著。但你可要想好了再邁步。”
劉錄勳聽了此話,往事皆曆曆浮到眼前。他自五歲開始念書,十二年寒窗之後,又是十三年官場跌打,雖有報國大誌,立業雄心,到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卻仍是七品待選之官。且處處受製,步步羈絆。京城酒店、天目山下、金壇縣衙、巡撫門房、卦攤之上,而最令他心痛的便是在小河直街聽到孔守成對他的評價。一個素來心高氣傲之人,卻落得處處讓人蔑視輕慢,其心之苦,尤勝常人。想到此,劉錄勳猛回頭,快步走到李衛源前邊拜道:“李大人說得極是,令卑職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心智為之一亮。下官願遵李大人吩咐,請大人示下。”
李衛源哈哈大笑,將劉錄勳扶起道:“果然是聰明之人。之所以迷惘多年,是缺一良師指點啊。”
說罷,又問道:“我現在問你金壇縣之事,你可要從實道來。”
“大人請講,下官必知無不言。”
李衛源取過一張紙來遞給劉錄勳:“那日金壇王安瑞所查吳日成隨身所帶物品清單在此,你看有遺漏沒有。”
劉錄勳接過來細細看了一番道:“下官所知的東西,都在上麵了,並無有遺漏。”
“你再仔細看看,不要漏過了。”
劉錄勳道:“這些公文、田單、收帖、借票都是僅有一張,吳日成和我交代過的。但據他講,在平陽吳家府上還有許多這些東西,尚未拿出。”
“那吳府上是個什麼情況?平陽縣李奉偉等二十八個差役突然失蹤的事你又了解多少?”
“李奉偉等人之事,就是吳日成也不甚清楚,但那吳府的情況下官倒聽吳日成說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