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光鼐將其所知浙江虧空的事一字不落地寫到折子上,略停了停,想了一陣子,又提筆寫道:“奴才又聞平陽前任知縣黃梅為收賀禮,母死演戲,殊非人類;仙居縣徐延翰監斃臨海縣生員馬真,大幹法紀;藩司盛住去年進京,攜帶銀兩數以萬計,上司尚不知檢點動則靡費,下屬州縣虧缺又何能彌補?外間嘖有煩言,原任閩浙總督富勒渾改調兩廣總督時,沿路上下供應浩繁,門下家奴索要門包,變本加厲,少則數百,多則上千,其中情弊,不可勝數。……”
竇光鼐寫罷,吹幹墨跡,讓王義錄也看了一遍,然後裝入皂囊密封了口,道:“你速速將此密折送到杭州,交與李大鼎,讓他以四百裏馬上飛遞傳入京城。一定要快,而且絕不能走漏風聲。巡撫是可以動用六百裏加急的,若是讓現任巡撫伊齡阿知道了,他與福崧交情極深,必會用急報,咱們這步棋就走到後麵了。”
乾隆五十年三月二十一巳時三刻,杭州學政衙門裏一片肅殺之氣。大廳裏,李大鼎聽王義錄將竇光鼐密折中的大意說完,一拍大腿道:“我的娘啊,竇老師是要在浙江翻江倒海,將閩省之龍魚蝦鱉一網打盡啊。這個大手筆可萬萬使不得,就算咱們三個人綁在一塊兒也不過是一葉扁舟,遲早會讓浙省大浪打得片木難存。”
“李大人,為什麼這樣說?是不是言重了。”
“虧空之案已經是跟浙江百官鬧翻了,這些人在朝廷都有後台。此番竇大人複查各縣虧空又讓他們恨上加恨,氣急敗壞!這一回又上了一個密折,不僅涉及虧空之案,還將與虧空毫無關係的從上到下的各級官吏隱私一一剝開,這豈不是讓他們惱羞成怒,狗急跳牆,抱成一團來反對咱們?竇大人這一來可是惹怒了龍王,要鬧海嘯啦。而且此次竇老師與福崧之爭,皆集中在浙江虧空一案之上。竇老師將浙江百官隱事寫出來,都是些和虧空搭不上邊的事情。因小失大,轉移戰場,竇大人這一招算是走臭了。俺李大鼎在七品任上幹了三十年,雖是倒足了大黴,點兒背得要命,總算是學了些東西。據我所料,福崧、曹文植恐怕要王八翻身,贏了此局。”
王義錄聽得心驚肉跳:“這,這,這可怎麼辦?要不,您把這折子改改?”
“胡說!這是密折,擅改是要抄家掉腦袋滅三族的,就是竇大人也要吃不了兜著走。讓俺再想想!”李大鼎一會兒托下巴,一會兒托腦袋,一會兒撓癢癢,憋了兩個時辰也沒想出辦法來。正在難受,一個家人匆匆跑進來,趴在李大鼎耳邊說了幾句話。
“俺的娘,快,快!”李大鼎指著王義錄說,“什麼法子也別想啦,現在就用四百裏發出去,不能再耽擱了。曹文植已經在巳時將折子發往京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