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3 / 3)

董誥道:“竇光鼐雖所奏非職,亦是出於忠心。主子聖德仁厚,薄懲他一下,讓他記住教訓,下次便不敢了。”

和珅搖頭道:“浙江吏治腐敗已非一日。前往調查虧空案的各位重臣,說法不一,必有一虛一實。”

乾隆道:“竇光鼐入朝四十餘年,他的脾氣朕知道,古怪得很!此人是忠臣,文筆天下無雙,做事也頗幹練,卻不知道順天道合時宜,有時候做事情往往欠思慮。他竟然參盛住進京攜貲過豐。若連盛住都懷疑,則天下無一清官矣。還有富勒渾家人索要門包一事,連原告被索之人的名字都沒有。無實據而奏之,則誣人謀反亦可乎?”

和珅道:“主子明察秋毫,洞鑒萬裏,其所奏有失之處,自是看得一清二楚。豈是竇光鼐能瞞得了的?”

乾隆被這麼一拍,臉色和緩了許多,道:“單就虧空一案來講,曹文植與竇光鼐所奏內容迥異,針鋒相對。如不立刻派一個精明幹練的人去詳查,此案可能會久拖不決,了無寧日,陷入僵局。你們兩個人說說誰能擔此重任。”

“臣薦阿桂。”董誥與和珅同時脫口而出,不由得對望了一眼。董誥是滿眼驚愕,和珅隻是眼睛彎彎地笑一下,又接著說道:“桂中堂沉穩幹練,才情敏練,精詳慎重。浙江之案必能手到病除,不至蔓延波及。”

乾隆猶豫道:“江南桃源、安東河決,尚要靠阿桂去治,別人恐怕沒這個能耐。”

董誥本是要將和珅薦去治理河工的,但聽和珅主動薦阿桂去浙江,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倒猶豫了。隻聽和珅道:“臣以為慶桂可堪此任。”

乾隆點點頭道:“慶桂可算是得了阿桂的治水真傳。當年他父親尹繼善與阿桂頗有些芥蒂,沒想到兒子倒和阿桂處得甚相宜。就按你說的吧,阿桂親往浙江探查,務必了解實情上奏。慶桂方從盛京調回不過三日,讓他歇幾日,再去江南治水。”

“奴才鬥膽再薦一人,充作阿桂的助手。”

“你說吧。”

“奴才的弟弟和琳。他雖然隻是以工部從五品員外郎暫入軍機處為軍機章京,但為人也是極幹練的。他明白幹練,辦事勇往,必會全力助阿桂早完此案。”

“和琳……朕見過幾麵的,雖剛過而立之年,卻老成持重,做事頗有條理,就讓他去吧。”

當晚,和珅內府之中,一溜的檀木座宮燈將大院照得煞白,夜風從院中方圓數丈的大魚池掠過,帶起一陣涼意。和珅與和琳並站在院子中,和珅抬頭望望天上的星星,又低了頭道:“阿桂這一回要倒黴了。此去浙江你要見機行事,諸事皆不可出頭。有竇光鼐在明麵上頂著呢,你暗中相助即可。”

“是。大哥,阿桂老奸巨猾,城府極深,你怎麼說他這回必定出師不利呢?”

“都說他清正廉明,可終究跳不過一個‘私’字。此去浙江,福崧、曹文植、伊齡阿等一夥子親信圍在身邊,他的對頭竇光鼐又是個倔不服輸、處處逞強的主,阿桂還能不偏心?偏心則偏聽,偏聽則偏信,阿桂與竇光鼐必成水火之勢。而浙江案是鐵定了理在竇光鼐那一邊,咱們隻要稍加用力,讓竇光鼐走得穩當些,阿桂必敗!”

“我去了浙江,一定跟蹤阿桂動向,隨時派人進京稟報大哥。”

“不用。你動得勤了,容易讓人懷疑。我自有眼線。此去浙江,我送你八個字:‘深藏不露,秉公辦事。’隻要做到這八個字,此案之後,必有騰達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