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2 / 2)

“我再請教中堂大人,浙江之案,您方到杭州一日,便已查得水落石出了嗎?”

阿桂不高興道:“你這是什麼話,我下車伊始,方召了諸位來商量,如何就說查清了?”

“哼,既然如此,中堂大人憑什麼指摘竇某所言過妄,而曹老弟又是就案完事之舉呢?”

“你!”阿桂瞠目結舌,張著嘴卻隻說出一個字來,臉漲得通紅,但隨即就換了一副臉色,道,“好,你既然說我不該不查而斷,咱們就當堂對質一番。我來問你,平陽縣借穀輸倉之事,是何人告知?”

“是當地幾位秀才、鄉紳和致仕的官員。”

“學政大人,請問告知者係屬何人?”

竇光鼐心中暗道,你阿桂當堂將密折所奏之事公開詢問,便是把我賣了,還要我當著眾多官員再賣別人,用心何毒啊。遂臉一揚道:“人數眾多,恕下官不能記憶。”

“那黃梅借補倉之端勒派鄉民,你又有什麼憑據?”

“自然有線人,此時此地不便明說。”

“你所參藩司盛住進京所帶銀兩動以萬計,請問確數多少?”

此問一出,福崧、曹文植兩人都是一驚,竇光鼐真是天大的膽子啊,連這種事都敢參。盛住入京帶些禮物給在京的姐姐,本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但盛住的姐姐是十五阿哥永琰的福晉,這事就扯上了皇儲(十五阿哥永琰已經被密立為皇儲)。交結皇儲,建黨羅朋,可是曆代皇上的大忌,乾隆也不例外。竇光鼐連未來的皇上都扯上了,莫非這老頭瘋了不成?

隻聽竇光鼐抗聲道:“盛住進京帶多少銀子,他能告訴我嗎?”

“既然你不知道,又是誰告訴你的?學政謂盛住收受下屬饋贈,請問饋贈者究竟為何人?”

“按大清律例,‘與受同科’,饋贈者怎敢舍命檢舉?恕下官無法指實。”

阿桂冷冷道:“好,這事也先放下。我再問你,學政原參前任總督富勒渾過往嘉興、衢州、嚴州地方時家人婪索門包一事,請問是何人給予門包竟至成百上千,此事學政大人又得自何人告知?”

“婪索門包由來已久,幾成定例,人人盡知,這又何須問?!”

阿桂臉上浮出一絲得意之笑,道:“你說家奴收受門包,其主不知。既然連其主都不知,你又從何而知?”這話問得頗有揶揄諷刺之意,旁邊竟有人在輕輕地笑。

竇光鼐忽地站起來,眼裏放著光,逼視著阿桂,像要隨時撲上來。過了好一會兒,他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成心刁難!”轉頭大踏步走出了大堂。

雷雨初停,日光從西邊斜射下來,照在潮濕的樹木高牆之上,照在水窪土路之上,反射著刺眼的昏黃。竇光鼐有些踉蹌的背影,被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