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綿綿瞅著阮梫的背影,他又在吸煙,一團團灰色的煙氣飄過來,她在鼻子前揮了揮。他這人不說話的時候總讓人覺得有些壓抑,讓人猜不透他想要做什麼。所以傳說中的武學最高境界——不動,真乃箴言。還有一句箴言說得好,不叫的狗會咬人。
阮梫回過頭來看了看正出神發愣地楊綿綿,轉過身去,吸了口煙,然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楊綿綿回過神來,在心裏“切”了一聲,然後慢吞吞地走過去坐下,又向旁邊挪了挪。他撣了撣煙灰,指著窗台說:“你還記得吧?以前你對這個陽台做過的事?”
“啊?”她裝傻,摸了摸頭發說:“有什麼事麼?我等一下還要幫小軟洗澡。”
他抬了抬手,煙灰夾雜著火星在昏暗裏墜落,轉過頭嚴肅地看著她:“楊綿綿,我們認真地談談吧。我爸爸的情況你看到了,我希望這段時間裏你可以配合我,一直到他好起來。要是他……總之,我不會虧待你的。”
她覺得滑稽地輕笑了一聲:“不會虧待?那麼你打算怎麼謝我?送我一棟房子還是一部車子?阮梫,你一點都沒有變。”
他的表情並未因她的話有太多改變,呼出一個完整的煙圈,“那小軟呢?”
楊綿綿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他,他淡淡說:“你答應我的請求,我就不再和你爭小軟。楊綿綿,我請求你,不是要求。”
她一下子茫然無措了,呆呆地瞅著他的側臉,她深深吸氣後整理了一下思緒、抬起頭堅定地說:“好,我答應你。”
阮梫忽然低聲笑起來,搖著頭,然後忽然站起來將手中的煙頭猛地從陽台擲了出去。小小的一點紅,像變色的螢火,瞬間就看不見了。
從前準備的嬰兒房如今派上了用場,她們還沒來時,景繡萍就讓傭人將房間裝飾成了小公主房,原本楊綿綿打算和小軟睡一間的。
房間布置得很漂亮,大概每個女孩子小時候都有一個公主夢吧,小軟從前每晚都要捧著她的臉才能入睡的,看來公主房的吸引力真的很大,小丫頭想了想後竟然點點頭勇敢地說:“我可以一個人睡!”
楊綿綿有些悵然,最後一道盾牌也沒有了,和阮梫單獨共處一間是無法避免的了。她坐在臥室外間的沙發上,聽著浴室裏傳來的水聲,惴惴不安。她真的很怕他,怕他的難以捉摸、時好時壞,膽戰心驚的時候腦袋裏就不由地胡思亂想。心正砰砰跳,浴室門打開了,她猛然抬起頭、下意識地揪著沙發靠墊的流蘇。她瞧了一眼那明晃晃的白色浴袍就心虛地垂下眼睛,好在房間很大,可以完全避免眼神接觸。
他圍著一件浴袍走來走去地不知在做什麼,過了一會兒,阮梫抱著一個枕頭一床被子光著腳走過來。楊綿綿低著頭,心中暗暗掙紮,雖然禽獸皮相很好,但她完全可以坦然而視地呀,她很坦蕩,在她眼裏他不過是個和她構造不太一樣的生物體!打完心理戰,楊綿綿剛一抬頭就被猛然襲來的被子蒙住了頭臉,她拿下罩在臉上的被子,茫然地瞅著禽獸。
“你去床上睡。”阮梫不耐煩地看著她,忽然瞪大眼睛低吼:“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起來!”
楊綿綿轉頭的時候暗暗撇了撇嘴,慢吞吞地站起來抱著被子說:“其實……你睡床就好,還是我睡沙發吧,我不太習慣睡那麼軟的床……”
他勾起嘴角冷笑一聲:“你就是命賤。”
她繃起麵孔仰起頭瞪著他:“你憑什麼這麼說我,等伯父好起來我們就此老死不相往來,你沒權利對我這麼冷嘲熱諷的!”
他鄙夷地看著她:“你自己先看輕自己,就不要怪別人瞧不起你。我最看不上的就是像你這樣把旁人的話當聖旨、自己的想法當個屁的人,你難道不是這樣?”
楊綿綿瞪著他、攥緊拳頭,別過臉冷聲說:“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的有這麼好的出身,什麼都可以不必在乎。你不懂,就不要隨便指責別人。”
他竟然沒有繼續還嘴,真是出人意料,從前她吵架從前都沒有吵贏過這個禽獸。楊綿綿偷偷抬眼瞧他的時候,他正玩味地看著她、眼睛嘴角含著怪異的笑。他忽然伸手托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視著自己:“楊綿綿,你終於說出了你的心裏話吧。還是因為出身,你害怕旁人說閑話是不是?那些人,那些人有了錢會做出更禽獸不如的事,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