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龍子聲色(1 / 1)

“軒,可不要讓我等啊,今天一定要分出個高下,看看是你的蒼龍厲害還是我的赤虯更勝一籌。”皇太子露出一副自信的笑容,威風凜凜地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蕭毓晨道。後者也不甘示弱,盡管是場莫名奇妙的比賽,可天生一副好強的骨骼,又豈能敷衍了事?蕭毓晨抓住韁繩,飛身一躍,便與皇太子“平起平坐”。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話說在前頭,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哈哈,就等你這句話了,開始吧!”皇太子一邊豪爽地笑著,一邊搶先一步拉緊了韁繩。

“啊,你作弊!”蕭毓晨邊喊著,邊也指揮著蒼龍緊追其後。

兩個人的身影很快便隱沒在漆黑的夜色之中,皖和皇太子的侍從一同待在原處。焦慮,襲上心頭……

狹窄的林間路上,皇太子與蕭毓晨二人並駕前行,揚起一路黃塵。

蕭毓晨低伏在馬背上。其時已入夜,初冬的風迎麵而來,冷定而鋒利如刃。蒼白的月光灑下,在馬蹄聲陣陣中竟似被踏碎一般,化作流霜點點,霎時清光萬千。

他忽然恍惚起來,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曾經在何時何地,也是這般夜色中凝定的空氣,也是這般薄霧下淋漓的汗水,冷冷的月光在眼前層層暈開,恍若孔雀緩緩張開的金色尾羽,空靈而高貴一如遠古的飛天之舞。

到底是在哪裏見過,為什麼會有如此莫名的似曾相識之感。這究竟是真實的世界,還是自己一場盛大的夢境,如此空曠而寂寥。

一個畫麵忽然刺入蕭毓晨的腦海,如一道閃電,緩緩地、卻是不容質疑地鋪展開來。狂風驟雨的夜晚,兩匹駿馬電光一般先後疾馳而過,馬蹄濺起的水花高高揚起,在月光下泛著銀灰色的、鐵一般危險的光。兩個年輕人的大笑聲在雨中時斷時續,那樣不顧一切、那樣無所顧忌的歡樂。

伴隨著最後一聲驚雷,從陰暗的雲層之上傳來了一個聲音,在冥冥之中、也在蕭毓晨的頭腦中低沉而威嚴地響起:

“你必須回來。以完成在我生命中上演的這場絕大而沉默的獨幕劇。這是你的使命。”

黑暗在一刹那撲麵而來。電光火石的一瞬,蕭毓晨在自己的腦海中看清了那兩個青年的臉,那兩張混有汗水和雨水,不顧一切的、炙熱的麵孔。

那是那竟然是自己,和他!

蕭毓晨掙紮著從思緒中清醒過來,驚出一身冷汗。騎裝已經被汗水層層浸濕,此時迎著漫天星辰奔馳,月下冰涼的風直刺入肺腑。方才隆隆的回音、重重的幻影都如此逼真地積壓在腦海揮之不去,幾乎不容許他懷疑那片刻的真實性。

這時候,原本全身心投入賽馬的皇太子卻放慢了步伐,默不作聲似有所沉吟。蕭毓晨不明就裏,卻不敢衝撞,便也隨之勒住坐騎蒼龍。

長久的沉默。

皇太子似乎終於醒悟,幹脆勒住坐騎翻身下馬,指著不遠處的一叢花對著蕭毓晨:“軒,你看。山茶花。”

蕭毓晨默然。那一叢火紅的花如紅雲繞山,在銀色月光下美得淩厲而淒豔,傳說中指引死亡的三途河之花也不過如此。似有某種禁忌都要從躍動的紅色中蘇醒,如緩緩舐著燈籠外壁的火苗,危險卻美得不可方物。

“你說過,你喜歡那樣火紅的花,即便是在冬天也開放得這麼淋漓。”皇太子悠然地吐出一口氣,出神般,伸出手撫摸花瓣,似是撫摸情人臉龐一樣溫柔。

仿佛是幻覺,蕭毓晨竟驚恐地發現那山茶真的化成血色的烈火,嘶叫的火舌昂首望向皇太子伸出的手指蠢蠢欲動。“別,別碰!”他突然跳起喊出聲,滿身冷汗。

皇太子從恍惚中驚覺,抬起頭向蕭毓晨笑笑,留戀一般慢慢抽回手。然後猛地靠近蕭毓晨,深深看進他的眼中。

“軒,我在行宮的後身為你種下了滿山的山茶,現在也應當開放了吧。你可願意隨我入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