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當頭棒喝(1 / 1)

蕭毓晨注視著那一道道生命的痕跡,禁不住伸出手讓指尖撫過那層永遠也抹不平的傷痛。池淵寬大的雙肩,挺拔的後背,還帶著溫熱的體溫,摸上去,那深刻的觸感仿佛可以讓滾滾硝煙頃刻間又浮現在眼前,走馬燈般重現。

“軒少將?”

等到蕭毓晨回過神來,發現池淵正用一副奇異的眼神看著自己,趕緊縮回了手,結結巴巴,吞吞吐吐。

“我……那什麼,就是覺得,你的傷疤很……很爺們!啊哈哈……”

“‘很爺們’?”

“嗯,就是,很霸氣,啊哈哈……”

“哦,原來如此,過獎過獎。不愧是軒少將,言談舉止都和常人大不相同,在下佩服。這天色已晚,明日一早還有要事相談,望閣下早些休息,養精蓄銳,在下先告辭了!”於是池淵拖著刺客的屍體離開了蕭毓晨的帳篷,在帳口與歸來的皖擦肩而過,原本寂靜的夜晚開始躁動起來……

皖撩開虛掩的帳簾,一束月光隨著他手指的弧線滑入,照著蕭毓晨迷離的雙眼,卻將皖隱在暗裏。纖細的身影微顫了一下,隨即緩步步入帳中。

“發生了什麼事?”盡管已是猜到了三四分,皖依舊用淡而如水的語氣輕聲問道。

“呃……方才來了個刺客。”蕭毓晨跪坐在一灘血跡旁邊,尚且驚魂未定。他吞吞吐吐地回話,卻是略去了主要內容。

皖歎了口氣,似是感到一種淡淡的愁悶,卻沒有說,隻是拍了拍蕭毓晨的肩膀,道:“你沒事就好,早點歇息吧。”說完便回身蓋上了被子。

蕭毓晨不知道皖在計較些什麼,他也顧不上猜想皖的心情,畢竟他自己都在這片廣袤的大漠之中有些昏頭轉向。在現世從未經曆過如此驚心動魄的事情,那明晃晃的白刃和鮮紅的血液交織成一幅刺眼的圖畫,刻在腦海深處驅之不散。來時分明做好了衝鋒陷陣的準備,現在卻恍然發覺生與死是這般匆忙,仿佛一步之間,便是萬丈深淵和料峭高崖。想到這裏,蕭毓晨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可與此同時,他又莫名地感到心虛,這和對死亡的敬畏不同,似是一種情感上的虧欠。他望一眼皖,心頭不由一緊。

邊塞的黎明似乎比城內來得要早,蕭毓晨幾乎沒有合眼便聽到了嘹亮的號角聲—這便要整軍了。匆忙地收拾好床鋪,端正儀表,待蕭毓晨準備停當,皖已經從容地站在帳邊,迎他出來了。蕭毓晨不好意思地看了皖一眼,卻發現對方的目光並沒有如期投射過來,心下不由一涼。也不知皖在鬧什麼別扭,自來了這軍營便是一直心氣不順似的,過了一晚,反而變本加厲,連句話也不說了。蕭毓晨心裏納悶,卻又不能明說,隻能暫時壓抑著,快步出了帳篷。

地平線上已有些微晨光在清早潮濕的空氣中披散開來,迎著微光投來的方向,隻見池淵正站在一個小山頭上對眾士兵訓話,表情煞是嚴肅。蕭毓晨一時不知該如何上前,隻好站在旁側等待。好在沒過多久,隊伍便解散了,似乎是到了早餐的時間。

士兵們經過蕭毓晨身邊時都不約而同地向他瞟了兩眼,卻又都不敢多看,飛也似的奔向發幹糧的小吏那裏,蕭毓晨也就錯過了問話的時機。剛巧池淵也發現了他,便大步走過來跟他打招呼。

“軒少將昨夜可否安穩?”

蕭毓晨心中苦念“怎麼可能安穩?”,嘴上卻應道:“尚可。”看池淵的表情,似乎像昨晚那樣神出鬼沒,午夜凶鈴一般的刺客是十分常見的,對於戰地的將領來說怕是家常便飯了,蕭毓晨又怎麼能沉不住氣呢?此處也隻能硬著頭皮裝裝樣子。也不知道貨真價實的軒少將會怎樣應對……

“那就好,軒少將,可否借一步說話?”

“當然。”

於是二人拐進了池淵的帳篷。皖猶豫了一下,沒有進帳,隻是在門口默默地等待。若是往常,他怎麼會留蕭毓晨一個人說話,可今天,卻沒什麼心情幫他收拾爛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