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的邀約,洛塵香不過是隨口答應,氣一氣王浣。不想第三日午錯,他竟真的譴人來請。蘇慧娘、葉思明夫婦都勸她推了,洛塵香卻爽快地答應了。
首先,她不想言而無信。
其次,洛家的糧船還停在人家的碼頭上。
三則,自己答應幫他的忙,結果在王家沒探出一點消息。而姚重華那邊,這兩日正逢豫章王壽誕,父女二人前往洪都府賀壽去了,都不在府裏,也無從下手。
自己若推辭不去,他恐怕會以為自己有心避開他呢。況且,西濠沿的蓮花,她是慕名已久。可惜自己尚在不孝中,不好隨便出門遊樂。這回有了借口,豈有不去的道理。
西濠沿的水是從城西的五桂山流下來的,穿城而過,出東門彙入佘江。廣信府地處江南,雨水充沛,西濠水道狹仄,每至雨季皆發洪水,城中道路俱皆淹沒,百姓隻能撐竹筏出行。
先帝時,在西濠中段偏西的地方修了個水塘,地底挖了一道水渠,通城西郊的永豐河。平時閘門關閉,至雨季則開閘泄洪。
後來沿堤植了柳樹,天長日久,那柳樹長得與壯漢的腰一般粗細。兼之塘中又種滿蓮花,漸漸地西濠沿竟成了城中百姓遊春賞蓮的好去處。
洛家宅子在城西,駕著車沒一會就到了。
此時芙蓉閣裏,還沒什麼客人,洛塵香進了門,小廝直接引她上二樓至臨塘的雅間。
湘簾挑起,果然不出洛塵香所料,雅間裏隻有李裕一人,藤編的小圓桌上已擺好的茶點。而李裕孤伶伶地立在落地大窗前,竹簾半卷,高挑結實的身形,整個都被熾熱的日光籠著。洛塵香心下疑惑,這麼大暑天的怎麼窗簾子反收起來,她雖沒到日頭底下,卻也覺著熱浪撲麵,不自覺地撒開檀香木月夜賞蘭折扇扇了起來,往涼藤凳上坐了,正要開口,李裕莫名其妙地問了句,“大姑娘可記得,廣信府有多久沒下雨了?”
李裕這麼一問,洛塵香才想起來,竟已有月餘不曾下雨了,而且這天也熱的有些不尋常。隻是,李裕這話又是什麼意思?她這念頭才升起來,李裕又道:“現下正是栽二季稻的時候,高溫無雨,今年的晚稻……”他聲音低沉,隱隱地帶著愁憫憂切之情。
洛塵香越發地疑惑了,清幽的眸光在他挺直的後脊上掃了幾個來回,收了折扇,給自己斟了杯菊花蜜飲,看著白瓷杯中的菊花顏色鮮亮,宛如初綻,忽覺有抹秋涼撲麵而來,她的聲音不禁就有涼淡了,“這與大官人又有什麼相幹?”他一個漕幫的埠頭,操心這個做什麼。
李裕轉過身,斂深如海的眸子遮住了他所有的心思,“晚稻欠收,今秋漕幫的買賣怕是要不如往年了。我上任頭一年,老天卻不幫忙。就不知,洛大姑娘幫不幫在下。”說到最後這句,他的眸光投向了洛塵香,一如既往的幽黑,深不見底。
“大官人放心,這個忙,小女子是一定會幫的。隻是一時半會的還沒有頭緒,”洛塵香輕呷了口菊花蜜飲,頓覺清香滿頰。迎著的他幽暗難明的眸光,放緩了語速,反問道:“那日大官人又是為著什麼往王家去呢?”
李裕深眸眯了起來,暗邃而危險。洛塵香一雙笑眸仍舊是月牙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