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大喪,戶部上下誰沒有從中撈好處。皇帝若真要細究起來,整個戶部怕就要連鍋端了。
而其中冷汗珠子滾的最厲害的,要屬萬安和了。當日他就在左計手底下辦差,許多賬目,左計也許真的不清楚,可他心裏卻是明鏡一樣的。隻是他斷沒料到,洛塵香竟會從匠人的日常開銷下手。相對其他賬目,這筆賬可以說是不值一提。
現下,他最憂心的還不是賬目的事。
之前雍王曾暗示過,要自己供出左計來。當時他是應下了的,他心裏的盤算是,看誰占上鋒就幫著誰。而目下,鬱離壓根就不見人影,皇帝呢,又好像要徹查的樣子。可誰知道,他心裏到底怎麼想的。
雍王查賬,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然則從漕幫到內府,皇帝哪一回下狠手了。且不說左計的家世,就他背後的李成蹊,自己也得罪不起啊。
萬安和愁難之時,又聽洛塵香冷聲說道,“左大人說他不清楚,可是,每月給匠人們發放月俸的賬單子上,都有左大人的簽名,更奇怪的是,竟然找出了兩份數目不同,簽名一樣的賬單子來。”洛塵香說話的工夫,柴進寶已將兩份賬單奉到鬱堇麵前了。
這一下,連李成蹊都蹙了眉頭。
左計微愕地抬頭看向洛塵香——她竟然連這種底賬都翻了出來!然這念頭隻轉了一瞬,便即寬心,當初給匠人的底賬早就一把火燒成了灰。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出來的。
想到這裏,左計挺直了背脊,“在京中,往臣家裏求字的人不少。而且,都學的不錯。陛下可還記得,順德三十二年的探花劉祖讓,他的字就與臣的極為相似。區區一個簽名,誰知是真是假!”
李成蹊也道,“左大人的字素來為人稱道,莫說仕林子弟,就是閨中也習他的楷書。”說著便喚人備筆墨,又叫女兒近前獻字做證。
鬱堇阻了下來,“朕幼時也曾臨摹過左大人的字。確實堪稱本朝書法大家。”說著,轉向洛塵香問道,“一方難定真假的賬單,實在不足為信,你還有別的什麼證據麼?”
聽著鬱堇的問話,李成蹊才剛鬆開些的眉頭又擰了起來,皇帝這是真心要辦左計了呀!
他念頭未歇,便聽堂外一人高聲說道,“物證不足為信,那麼人證呢!”
諸人循聲看去,隻見鬱離領著名中年婦人大步而來。
“臣弟來遲,還望皇兄恕罪。”鬱離行至鬱堇身前,稽首為禮。
“自家兄弟,何需這些虛禮。六弟快請起來吧。”鬱堇的臉色一如即往的平和從容,可坐在他身側的李成蹊卻從他平靜中,感覺到大變在即!
鬱堇剛讓起了兄弟,接著就問,“你說的人證,在哪裏呀?”
鬱離側身一讓,“便是這位陳大娘子。”
那婦人隨聲拜倒,顫微微地行禮,“民婦,民女,陳季氏,見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