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季氏話音還未落，李成蹊便道，“陛下，一個市井民婦的話怎能信得的。”
“李相。”鬱堇眸色如冰，“聖人有雲‘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百姓的話信不得，那麼誰的話得！”
盡管皇帝語氣沉厲，麵色不愈。李成蹊卻是半點不為所動，起身唱了一喏，緩聲慢語道，“臣不是這個意思。百姓的話固然是可信的。然則一個百姓的話卻未必可信了。”
鬱離豈會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李相，你是說我賄買人證？”
李成蹊挺直了腰板，側身不語。鬱堇的麵上不禁露出了為難的神色。畢竟，左計的身份擺在那裏，僅憑一個民婦就想定他的罪，確實難取信於人。
鬱離看在眼裏，急在心頭，正辯說辯說，洛塵香已先道，“信不信的，暫且不提，到底聽她說些什麼。人都還沒有開口，就說人家扯謊。事情傳開了，還以為李相持強淩弱呢。”
老實說，鬱離與洛塵香相較，他真心覺著後者更難對付。一針見血的言辭，毫不留情行事作風，怎麼看都不像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
好似現下，她一開口就將人逼入無可轉旋的餘地——若不讓那婦人開口，自己就得背上持強淩弱的惡名，李成蹊本是不在乎這些虛名，可卻會落人口實，授人以柄。
更何況，鬱堇已經問那婦人身份來曆了，自己還能說什麼呢。
原來那陳季氏竟是那張賬單上一名繡工管事——當年內府招人，京兆府可是登記在冊的，年紀、籍貫、住址，甚至家裏人口都一絲不亂記錄在冊。事關皇家，京兆府可是不敢有一點馬虎。
驗明正身後，鬱堇冷聲問道，“所以，你的工錢一直就地那份賬上的數目，從未領過五十六貫的工錢，米蔬油炭肉也從未照那數領過？”
陳季氏由始至終就沒有抬起來頭來，聽鬱堇問，也隻是伏首應答。
“左卿家。”鬱堇幽冷的眸色直直地向左計看去，“你有何話說！”
左計麵黑如鍋底，卻沒有半點氣弱，“陛下既然信了區區民婦的話，臣還有什麼可說的。”他料定了以自己在仕林朝野的名望，皇帝絕不至於憑一個市井民婦的的話，就定了自己的罪。
於是乎，他越性是耍起了無賴——我就是不承認，你耐我何！
鬱堇、鬱離兄弟兩個的確是沒法子，洛塵香卻不會給他留麵子，直接戳穿，“左大人名宿大儒，竟然當著那麼些人耍無賴，真是好本事。”說完，不等左計說什麼，眸光就投向了萬安和，“萬大人，我若沒有記錯，賬上頭一個簽名的就是你，工匠們的日用是你直接負責的。難道，你也不清楚其中的事情麼？”
一直縮在人群中的萬安和，聽得洛塵香點到自己，瞬時間有魂飛天外的感覺，而同時在皇帝喚到自己時，他又覺得到底是來了。
“臣請陛下聖安。”
“朕也不問虛的，你隻說那賬是真是假。你知道不知道。”鬱堇歪了身子，可冷銳的眸光卻直直的盯在萬安和有些發白的麵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