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鄭和文是個悶聲葫蘆,今天真就把娘兒倆接來了。能看出來,是真想在一起踏實過日子的。
女人離婚帶個孩子,著實不容易。
以後就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鄰居,李媽媽是個熱情豪爽的性子,和杜蕙心握了握手,笑道:“我們姐倆什麼話都好說,以後常來家玩兒,再說,我還真挺喜歡你們家這個小囡囡。”
臨走時,李媽媽還領著李潮燦,讓他跟妹妹說再見。
一聲勉強地再見,蔣曉魯扭頭,腫著腦門,和李潮燦對視一眼,又低下頭,眼珠兒骨碌碌一轉,心想,我可記住你了。
李潮燦也想,個土鱉,我也記住你了。
從此,兩個小朋友的和諧友誼,就此拉開序幕,一鬥就是十幾年。
李潮燦從小就有個英雄夢,總想幹點大事,也不知道是小時候受露天電影的影響還是軍人家庭的男孩都有些熱血情懷,以至他一上完高中,就響應國家號召,入伍當了水兵。
在部隊待了六年,奈何學習成績搞不上去,軍校沒考上,提幹也沒提成,一朝複員,回來分到某區派出所當片警,剛幹半年。
李潮燦這個人,是個很容易從打擊中走出來的性格,離開部隊以後,雖然一時思想轉變不過來,也不太願意幹片警這活兒,每天消極工作,但是很快就被管區的派出所所長洗了腦。
潮燦同誌,雖然基層不如你在部隊生活充滿幹勁,但是它很豐富啊!我們紮根群眾,深入百姓,護衛一方安康,這多偉大!
李潮燦蹲在門口一想,也對,胸腔頓時升騰出一股濃烈責任感,從此帶著對未來能為國盡忠伸張正義的美好憧憬下了社區,紮在雞毛蒜皮裏一去不回頭。
李潮燦這廝八麵玲瓏巧舌如簧,人際關係搞得相當不錯,上回蔣曉魯打人被弄進去,也多虧了他幫忙。
“哎,曉魯,你知道我們前幾天幹嘛了嗎?協助分局刑警隊逮了一入室搶劫的通緝犯,我逮的,就藏在我管轄的那片胡同,月黑風高,我們潛伏到半夜,等他放鬆警惕,我三兩步上牆,破窗而入,一招餓虎撲食,直接拿下!”
李潮燦說的吐沫橫飛,手舞足蹈,蔣曉魯麵無表情。
說了半天,李潮燦覺得沒意思:“大姐,你倒是給我個反應啊。”
蔣曉魯拍拍李潮燦的肩膀,很是語重心長:“潮燦,身為一個每天陪老太太摘菜給老大爺接電表的小民警,心懷英雄主義是好的,還請務必注意身體,多多保重,不要每天沉浸在那些不靠譜的電影裏。”
“我真得走了。”
李潮燦罵罵咧咧:“沒勁,你這人忒沒勁。走吧。”
曉魯戴上圓圓的墨鏡,上車,紅色TT嗖地一下就開跑了。
李潮燦注視著蔣曉魯的車屁股,看了幾秒,唱著戲又雄赳赳氣昂昂地回家了。
“我們是工農子弟兵
自己的隊伍來到麵前
春雷一聲天地動
胸有朝陽
等到那百雞宴痛殲頑匪凱歌揚
堅決要求上戰場哇呀呀呀呀呀呀——”
曉魯這輛TT,買了有兩年了,當時一是為了上下班方便,二是年輕女孩圖個臉麵,在單位不想低人一等,怕太寒酸。
剛開始買了車還挺新鮮,久了,才發覺這車其實是個累贅,一年交的保養費,養路費,停車費,還有罰款,處處都是肉。
出門匆忙,妝沒來的及化。
蔣曉魯一隻手把方向盤,一隻手去撈包裏的口紅,單手擰開,對著倒鏡開始塗。
開車三心二意,這條道本來就窄,眼看從街口拐進來一輛黑色轎車,蔣曉魯也沒看見,盯著鏡子專心用手指揩掉唇線上多餘的色彩。
黑色轎車按了按喇叭,蔣曉魯回神,一緊張踩了腳油門,兩車交會,車距已經非常近了。
對向車主顯然也驚著了,萬萬沒想到對麵是個不會刹車的二百五,趕緊眼疾手快拐了把方向盤,此時蔣曉魯迅速急刹,刺耳兩聲響——
大頭碰大頭。
將將停下。
大早晨誰都著急上班辦事,誰不搓火,蔣曉魯魂兒都飛了,摘了墨鏡扔了口紅趕緊下車。下了車,她還很龜毛瞟了眼對方的車標,恨不得抬手抽自己個大嘴巴。
正常情況下,司機碰這事就沒不罵人的,你到底會不會開車?喇叭按了吧?距離留了吧?怎麼閉著眼往上衝呢!
蔣曉魯做好挨罵準備,一臉訕笑,忐忑等車主下來,又是作揖又是鞠躬。
“對不起對不起真對不起!”
可對麵紋絲不動,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讓蔣曉魯有點緊張。
等了幾秒,人沒下來,窗戶玻璃卻降下來了。
車主一隻手懶洋洋搭在方向盤上,眉宇挺拔,隻似乎在哪過了宿,眼中有明顯倦意。
玻璃半降,男人坐在車裏,從窗中探出頭來微笑看著她:“曉魯,剛才走神兒了吧。”
蔣曉魯臉騰地一下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