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3)

前幾日家裏掃除,收拾出很多舊影集,多是你小時候的照片,翻看兩頁心裏很傷感,實想知道你的近況,囉嗦了很多,知道你過的好我很放心,不多打擾了,如果生活或經濟上有困難,也及時同我說。深感與你分別多年,未能擔起做父親的責任,萬分愧疚,勿念。但我想血緣總是不會變的。允許我這樣落款,勿念,都好。

爸爸蔣懷。”

短短幾百個字,蔣曉魯一字一句讀完,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麵。眼淚成串成串的往下淌,模糊了眼睛,模糊了屏幕。

待哭完,她揉揉眼睛,縮在被窩裏緩慢回複。

“我很好,您也保重。”

收到蔣曉魯回複的蔣懷激動萬分,低頭拿著手機端詳許久。

再普通不過的居民住宅樓裏,身後妻子在一件一件晾著洗好的衣服:“你幹什麼呢?坐在那兒半天也不動。”

蔣懷反複看著女兒回給自己的字:“我在和曉魯聯係。”

妻子一滯,試探著問:“你跟她說你的病了?”

“沒說,說這幹什麼。”蔣懷溫厚笑一笑:“很多年沒見麵了,看見她小時候照片,怪想的。”

“想有什麼用。”妻子語氣中不難聽出嘲諷:“你前些年去北京,還不是連孩子的麵都見不著,工作忙,學習忙,說白了就是不想跟你扯上關係,怕人家有你這麼個爹是恥辱,這些年她們娘倆在北京過的風調雨順,誰管你死活。你女兒知道有你這個爸爸,可沒念著你對她的一分好!”

“行了!”蔣懷皺眉低喝:“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不是曉魯不願意見我,是她媽媽壓根就沒告訴過她,她恨我,連著孩子也不願意讓我接觸,和曉魯有什麼關係?”

妻子被喝住,委屈起來:“那……你得病也該讓她知道啊,你要有個三長兩短讓我怎麼辦?”

“大夫不是說下周去複查嗎,也沒下診斷,好壞咱們自己擔著,本來我就沒盡到教養的責任,不能遇著事兒了就去給孩子添麻煩,你放心,將來我就是真有那一天也一定給你留個家讓你養老。”蔣懷見妻子心裏不忍,口氣緩和了很多。

妻子啜泣著擦了擦眼淚,也下了決心似的:“行,你們父女倆的事我不摻和,隻要你心裏過的去,我也想好了,你這病要能治,哪怕賣了這個房子傾家蕩產我也給你治。”

女人蹣跚走進臥室,含淚喃喃:“好好一個家,你說怎麼就……”

好好一個家,怎麼就散了呢。

這句話蔣曉魯也曾經問過自己。

從家鄉離開的那一天,她一路抹眼淚問媽媽,到底為什麼要跟爸爸分開,她媽媽拉著她胳膊,蹲下給她擦眼淚,擦了半天,隻歎氣說了一句:

你爸生活作風有問題。

那時候蔣曉魯知道什麼叫生活作風有問題啊,默默記住這幾個字,跟她媽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車。後來她跟李潮燦混熟了,也偷偷問過他。

“潮燦,你知道什麼叫生活作風嗎?”

李潮燦蹲在土堆上,橫了她一眼:“你從哪兒聽來的?”

蔣曉魯撓撓臉,把粘在嘴唇上的頭發拂開:“我媽說的,她說我爸作風有問題,所以必須帶我走。”

李潮燦很深沉地思考了一下:“一般來說,生活作風就是指……哎呀,我就這麼跟你說吧,你爸肯定在外麵又給你找了個媽。”

“兩個媽媽??”蔣曉魯吃驚。

“對,所以你說你能接受你有兩個媽嗎?你媽肯定得帶著你走啊!”

蔣曉魯想不明白:“我媽讓我管鄭叔叫爸,那我也有兩個爸爸啊!”

“那不一樣!”李潮燦急了:“你管鄭叔叫爸是合法的,但是你爸給你找那個媽是不合法的!”

蔣曉魯坐在小土堆上,嘟著小嘴,很認真:“這你讓我得好好想想。”

李潮燦順著土坡打滑梯下去了,揚起一片灰塵:“你想吧,現在想不明白,以後你早晚能想明白。”

蔣曉魯嗆的咳嗽兩聲,皺著小臉,開始冥思苦想。想到想到上初中,上高中,想到上大學,最後還是問了她媽。

她媽當時正在縫枕套,沉默半天:“你也大了,按理說,我不該告訴你,好歹那也是你爸。”

“你爸當年喜歡寫詩,你也知道他們搞文學的,那些個細膩感情多,不著邊際,我又是個講究踏實過日子的人,從一開始就有分歧。”

“後來你要上小學,我忙著給你找學校,白天在外麵一跑就是一整天,他可倒好,天天鑽進書房不聞不問,晚上我去給他收拾發現了一堆信件,密密麻麻寫的全都是傷感情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