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裏兩隻火盆燃著紅紅的碳火,屋子裏還算暖和。客堂當中半舊八仙桌上,對角上點著兩支明晃晃的蠟燭,罩著白紗罩,光線都攏在桌子這塊。桌麵正中擺著隻青花大瓷碗,裏麵扔著三粒骨骰,旁邊堆著好幾堆碎銀角子和小錠銀子。
那四個“家丁”臉上都帶著微醺酒意,要麼踩著凳子剔著牙,要麼拿隻小酒壺朝嘴裏倒著酒,見小寶和書生進來,也不見禮,連腿都不拿下,反而大咧咧滿不在乎地道:“魏爺,該你做莊啦,趕緊!別誤了贏錢!”
小寶挽起袖子,走到桌邊摸起那三粒骰子,捧到嘴邊吹口氣,大呼小叫:“買大買小,買定離手!好漢賭錢,輸了也不後悔!”
書生看到那四個家丁的張狂樣子,心裏很有氣,正想板下臉拿出點身份訓斥兩句,就見小寶啪的拍了拍後脖頸,喃喃道:“好癢!大冷天還有虱子!”說著右手指在後脖頸上撓了撓。
書生正站在他背後,看得分明,隻見他右手握著的那三粒骰子從脖子衣領裏落了進去,小寶抽回手一晃,另三粒骰子已從右邊袖子悄悄落進手裏。他高舉起骰子:“都押好了!老子擲啦!”
嘩啦,他把三粒換過的骰子擲進了青花大瓷碗。
書生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暗自好笑—你們就等著被小寶哥給整得落花流水吧!他轉身走進廚房,去拿自己的飯,心裏盤算著怎麼才能配合小寶把這些“極品家丁”不露痕跡地趕走,不然連青青他們都沒法過來幫忙……
書生到了廚下,果然見溫水裏臥著隻沙鍋,尤有餘溫。揭開蓋子一看,一大碗白米飯,上麵擱著兩隻雞腿,以及幾大塊紅燒豆腐。書生肚子早餓扁了,捧起來就開吃。雞腿淡而無味,還很腥氣;至於豆腐,紅燒跟白煮沒區別。小寶的廚藝實在差到極點。但想到是他親手做的,還給自己溫在鍋子裏,書生又感動又好笑,更把那幾個“家丁”恨到骨子裏。
他搖頭暗道:“這種日子沒法過了,還是趕緊讓青青帶著手下的能幹娘子軍們趕快過來才好。京城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如果不培養點自己的勢力,遲早我們這些人都要被一個個吞掉。不過目前他們暫時還不會耍什麼花樣,隻要混過這段時間,讓他們掉以輕心,不再防備我們,事情就好辦許多。也不知道瘌痢頭日子過的怎麼樣,應該比我和小寶哥好多了吧……”
他匆匆扒完飯,隨手把碗和鍋子涮了,給自己沏了杯茶,捧著熱茶走到客堂裏,繼續觀看賭局。
小寶滿麵紅光,心裏著實得意。剛剛輪到他做莊時,他換了骰子,連開十把大,把那四名家丁麵前的銀子都贏得差不多了。待輪到他們做莊時,他“不小心”碰翻了蠟燭,混亂中把骰子又換了回去—這三粒骰子是他拿手寶貝,裏麵灌了水銀,要大就大、要小就小,想不贏都難。
此刻他下手的莊家—胡喜,正愁眉苦臉地數著自己的銀子。開了三把,他就通賠了三局,再加上之前輸的,他把手裏幾顆可憐的銀角子撥了又撥,抬起頭道:“魏爺,今天沒法賭了,我就剩五錢銀子,連做莊都沒法做下去。”他看看小寶麵前大堆散碎銀子,垂涎道:“要不魏爺先借我一點,我們繼續玩,不然沒意思不是?”
小寶心裏冷笑,借你?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不過麼……他嘿嘿一笑,爽快地數出二十兩銀子,推了出去:“行啊,先借給你二十兩,我們繼續玩。”
胡喜大為高興,豎起大拇指道:“魏爺真大方!”說著伸手過來摟銀子。小寶卻按住他手掌,笑嘻嘻道:“慢著,聽說賭局上借銀子不吉利,說不定你就把老子的彩頭給借走了。這樣吧,寫張借條。”他轉過頭,對書生道:“給胡兄弟寫張借條,讓他摁個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