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言不過是小小隨從,入不得內宮,隻得在一處隱蔽的偏門等候。不知宮裏的祭祖大典如何氣勢恢宏,隻聽得叮叮當當地編鍾擊鳴之聲,伴隨著時緩時疾的鼓聲嫋嫋襲來。
天氣愈發熱了起來,知言索性尋了一處枝繁葉茂的草叢,仰麵而睡。宮樂聽得久了,分不清節奏快慢,旋律起伏,“嗡嗡”之聲不絕於耳,著實教人心煩。
知言搖搖頭,懊惱地捂住耳朵,才發覺萬籟俱靜,早已聽不到樂聲,難道是她做夢了不成?
“你怎麼才來。”溫軟的女聲滿含期望,柔柔地飄進知言耳中。
知言一怔,眯著眼睛偷過密密麻麻的樹葉,約莫能看到外麵的光景。不遠處有一男一女相擁一處,想必是私通的宮女與侍衛,尋了這個無人之處互訴衷腸。
“我日夜思念,總算能見你一麵。”這男子雖是說著綿綿的清苦啊,聲音之中卻不乏威儀,他的聲音仿佛在哪裏聽過一般,教知言愈發好奇。
“你為何不去我殿裏請安?”女子的聲音似是怨恨,又似是撒嬌。
知言細細品來,吃了一驚,去殿裏請安?敢情這偷情的女子是宮裏的娘娘?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給當今聖上頭上種草!
“老頭子日日召見,我確實脫不開身。”威儀的聲音中有一絲歉意。
“連理由都一模一樣,你們還真是一對父子!”那女子“哼”了一聲,居然哭了起來。
“鸞兒莫哭。”男子將那女子擁得更緊,不停地親吻她的麵頰。
知言早已嚇得癱軟在地上,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硬闖周世子府,逼得她與何子非共浴的當朝太子孔詔,而這女子,想必是當朝皇帝的寵妃。雖說二人年紀相當,兩情相悅,但畢竟有違倫理綱常,實乃宮中大大的醜聞!
知言距離二人不遠,若是此時抽身離去,難免引得一片窸窣,暴露了身份,可若是不離去,眼前的光景實在羞人的很,真真是亂了倫理綱常!
那妃子哭得嬌媚無比,孔詔索性一用力,將她抵在樹上,含住她嫣紅的嘴唇。女子的哭聲頗有些淒涼,伴隨著伸入她衣衫中的大手的撫摸,幻化成無數的碎片。
知言的臉早已燙得一塌糊塗,不由垂下雙眸,欲轉身離開。剛要動身,便被人伸手掩住了唇,身後那人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按著她的肩膀,想必是教她不要妄動。溫熱的春季,他的手寒冷如冰,教她沒由來地心悸。
那人的身上有一股異香,像是曾經聞過。知言估摸著,此時此刻能找到此處的唯有孔軒一人而已,便放下心來。知言不敢動,更不敢出聲,隻能任由眼前的男女在此處肆意妄為。想到身後是溫文爾雅的孔軒,尷尬的情緒飛快生根發芽。
事畢,那二人又是一陣卿卿我我,才各自離去。捂著口鼻的手漸漸鬆開,知言終於鬆了一口氣,轉身道:“嚇死我了。”
映入眼簾的是明黃的袍,以及一張近在咫尺的、中年男子的麵容。知言忽然想到,這也許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陳國皇帝了,下一刻整個靜靜趴在地上,道:“請賜小人一死。”
陳帝孔蕭一襲龍袍,半跪於樹叢中,剛剛偷窺了一出香豔好戲。
“抬起頭來。”陳帝的聲音高高在上,教知言不由顫抖。
知言仰起臉,見他烏黑的長發中夾雜著幾縷花白,硬朗英俊的麵部線條驟然收緊。
“你是何人?”陳帝聲音低緩,並不似先前那般生氣。
“小人是玉王殿下的隨從,因身份低微,入不得內宮看不得祭典。”知言說罷便又伏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音,卻再不見陳帝回答。
許久,她試探性地抬起頭,卻見麵前空空如也,仿佛除她之外,再無人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