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知言慌張答道。心裏卻有個聲音一遍一遍地回響,太子哥哥……楊緒並沒有死啊!
黑暗之中,知言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她顧不得許多,忽然掀開轎簾,趴在馬車上幹嘔起來。
嘔了半晌,卻嗅到馬車外的腥臭之氣更濃。雖是月黑風高,卻仍能借著星光,看清隨行的死士旁若無人的清理著幾具屍體。
知言捂著嘴不忍再看,身子卻被人攬進懷裏。她不由用力吸氣,嗅著何子非衣裳的熏香漸漸平靜下來。知言不知道,她睡去的那段時間是有過怎樣的血雨腥風,她隻知道,每當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她總會伴著頭痛暈厥過去。
她見過太多殺戮,太多鮮血,於是在姨母****那一日,傾城先生對無雲道長說,“公主年紀尚幼,被那血腥殺戮驚得失了魂魄,如何才能了卻前塵舊事?”
無雲道長心慈,不忍道:“雲曖與月微,皆曾在我流雲觀修行過。貧道無力幫助雲曖,便助她的女兒忘卻前事,重新活過。”
自那以後,她便成為了許無言身邊的小弟子,耳畔也多了一枚小小的銀針。
前塵舊事猶如被封印,終有重見天日之時。
可無雲道長當日的心願,她終究是辜負了。
老賀帶人仔細檢查了屍體,於黑暗中神情難辨,“王爺,這些皆是宮中的暗衛好手。”
“暗衛?”何子非沉吟半晌,“宮中暗衛由齊皓調撥,太子暗衛由霜華統禦。霜華自然不會害我,齊皓卻已是戴罪之身?又會是誰?”
老賀點頭,“接下來如何處理?”
“將那印信帶回,交給霜華過目。”何子非又道。
知言捂著口鼻,蹲在一旁默不作聲。她曾以為霜華是他府上的妾氏,何子非雖對她無心,卻因她是陳帝孔蕭所賜而養在府中。而今看來,何子非早在朝夕相處中籠絡了霜華的心。
他不僅收獲了她的愛情,還收獲了她的忠誠。
霜華、韓霖、餘鶴、嶽南枝,是否每一個人,都在相處中被他所蠱惑?甚至於她自己,為何不知不覺便與他站在一處?何子非究竟何德何能?
知言歎息一聲,卻被何子非用裘皮大氅裹住了身子,帶入懷裏,他輕聲在她耳邊道:“我與霜華,不是你想的那樣。”
明鏡般的洞察力,真令人心煩。
自那夜以後,一行人的路程愈發詭異難尋,終是在七日後返回西京。
知言已有好幾日未曾好生梳洗,灰頭土臉地便溜進了自家府邸,恰好與迎麵而來的葉舒相遇,驚得她尖叫一聲,扔了手中的茶盤。
“大人?”葉舒一愣,紅了眼眶,“夫君……”
對,葉舒正是她許知言的“新婚夫人”。
葉舒險些哭出聲來,“葉舒不在身邊伺候,您怎麼……憔悴成這樣?”
“說來話長。”知言吩咐道:“快備熱水。”
“嗯。”葉舒揚唇一笑,像是鬆了一口氣,“幸好您回來了。”
知言忽然看到地上摔碎的茶盞,疑惑道:“我尚在禁足期間,何人來訪?”
是與她交好的冷修?還是陰魂不散的餘鶴?
葉舒回道:“是內侍楚大人,昨夜來過一回,我說您歇息了,沒想到今日又來。”
楚端?知言腦中千回百轉,該來的終歸要來,可未曾想過他竟主動來找她。究竟是陛下的授意?還是楚端他……
知言的臉色越來越白,咬了咬牙道:“我隨後便來。”
沐浴更衣,換回男裝。待她攬鏡自照,發覺妝容並無異樣,這才快步趕往前廳。一邊走,一邊裝作匆忙的樣子,“楚大人來訪,有失遠迎!”
楚端正呷了一口香茗,喉結微動,咽下清茶,起身道:“許大人,別來無恙。”
二人寒暄了一陣,各自入座。
“許大人消瘦了不少。”楚端明亮和清澈的眸子在她臉上遊走。
“每日閉門思過,感慨良多。”知言神色認真道。
“思過?”楚端聞言笑道:“你年幼之時,也常常被責罰思過。”
知言腦海中舊事忽然浮現,她笑道:“我曾得過一種怪病,記不得幼年之事,難道楚大人與我相識?”
楚端拂袖起身,在她身前站定,“你當真不記得我了?”
“我與楚大人第一次相遇……恐怕是在禦試之時。”知言又搖搖頭,“不對,實乃當今聖上引薦相識。”
葉舒在院中修剪花枝,偶然回頭間,見二人相對而立的模樣。那樣的容貌神情,竟然如此相似,如同孿生兄弟般。
楚端笑道:“你第一次見我,不過五六歲的年紀,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