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有生之年(1 / 2)

知言於漆黑中睜開眼,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唯有耳畔溫和的男聲道:“你猜,何子非會來救你麼?”

隨著那人點燃的燭火,她漸漸看清了所處之境。這裏是一處小屋,案上擺滿了花草,小屋幹淨地像是剛剛被打掃過一般。

楚端手持燭台,笑望著她,“年少之時,我常帶你來此處玩耍,月微……可曾記得?”

知言睫毛輕顫,猶記得有一日跟蹤孔詔來過這裏。她在慌亂之中迷路,又在密林之中與齊皓相遇。

楚端見她失神的模樣,隻道她在回憶過去,不由分說牽起她的手,“隨我來。”

出了小屋,周遭皆是茂林修竹,即使是在冬日也有不凋之勢。天氣寒冷,楚端也不做停留,牽著她一路向石洞而去。

未及石洞,叮當的水聲便自洞中傳來,教知言凜然。她知道那裏有魏後的琉璃棺,不覺腳下一滯,心中慌亂。

“怎麼?”楚端忽然問,他的表情掩藏在夜色中,難以辨識。

“你要帶我去哪裏?”知言試探。

“去見母後。”楚端說罷,明顯感受到了身後之人的抗拒,不由自主地從喉中溢出一絲怪笑。

石洞之中燃起燭光,魏後的琉璃棺在燈光之下愈發璀璨。知言隻瞧了一眼,便嚇得癱軟過去。

楚端將她緊緊攬在懷裏,鉗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望向那可怖的事物。不僅是魏後……就連先帝孔蕭、太子孔詔、張順……以及傾城先生,也置身於那琉璃棺中。

先生為何在此,難道先生也已遇難?知言渾身冰冷,顫抖著聲音道:“你對先生做了什麼?”

楚端仰起臉,忽然大笑起來。空蕩蕩的洞穴回響著他尖銳而淒厲的笑聲,“他助我重回宮中,也算將功贖罪,我不將他碎屍萬段,已是仁慈!”

傾城先生許無言,竟長眠於此!

“先生!”知言無助地哭喊著,臉上淚痕交錯。

“你以為他是好人?若不是他,孔蕭何以謀逆,父皇母後何以殞命!”楚端發瘋般地扯著知言走向近前,指著陳傾那幹枯的身子道:“他早該死無葬身之地!”

知言無力地跌坐在地,隻聽楚端道:“太子哥哥這便告訴你,他們為何該死?”

首先是陳帝孔蕭,他的前襟滿是血跡,一雙眼怒目圓睜,竟是死不瞑目。

“謀逆犯上,罪該萬死。”楚端譏諷道。

說罷又指著孔詔,“逆臣之子,不得好死!”

孔詔的身上至少有幾十處傷口,他雖已故去多時,仍然可見身上的汩汩血洞,似是要隨時淌下血來。

知言所見之處皆是屍體,嚇得她連連後退。

楚端卻越說越興奮,一雙眼滿是通紅之色,“最可笑的,是這二人父子相殘!孔蕭啊孔蕭,你也有今天!”

楚端激動地渾身顫抖,緊接著便向張順啐了一口,“這個兩麵三刀的老閹鬼,還妄圖追隨孔家三郎以自保!不得好死的醃臢貨!”

知言受驚得厲害,一邊默默地啜泣,一邊驚恐地望著楚端。他既不是記憶中的太子哥哥,也不是平日裏優雅尊貴的內史楚端,他究竟怎麼了?他麵容猙獰,滿嘴汙穢,竟像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至於陳傾?你可曾想到,離間孔蕭父子,計殺孔詔的便是他!”楚端自言自語道:“如此說來,他倒也幫了我不少。”

楚端回頭,卻見知言驚慌失措,索瑟如枯葉之蝶,仿佛他一個動作,便會嚇得她振翅高飛,再也不會回來。

“可是哥哥嚇到你了?”許是發覺了知言的異樣,楚端收斂了臉上的猙獰與戾氣,輕輕捧起她的臉道:“莫怕,待我將何子非那孽種捉來,母後便可以安息了。”

他不過是為了給母後報仇雪恨!

璀璨的燈火下,楚端將眼前之人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她嚇得臉色蒼白,顫抖著的雙唇說不出一句話來。

眼前的女子,又與年幼的自己何其相似?楚端莫名地動了惻隱之心,輕聲道:“太子哥哥會保護你,莫怕。”

知言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瘋了,楚端徹底瘋了!

內侍楚端深夜未歸,禦書房內,嶽南枝隻得暫代其職,恭敬地將奏折一一奉上,孔軒看罷,神情漸漸凝重,不覺追問道:“楚端何在?”

嶽南枝搖頭,“今日未曾見到。”

孔軒秀美緊蹙,腦中一片混沌。今日的折子,有一半是關於齊皓,說他在兼任吏部尚書與兵部尚書期間濫用職權。另外一半,則是彈劾內侍楚端。

——楚端蒙蔽聖聽,穢亂宮闈,誅殺重臣,常有不臣之心。

“難道是朕錯了?”孔軒負手而立,他的楚端,貴公子般溫和的楚端,究竟為何頻頻遭眾臣排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