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 ____章 無處立錐(1 / 2)

寒冬陰冷,這一夜,魏王何子非率數十近侍,往龍隱殿而來。

內侍楚端聞此,麵色驟變,“魏王果然懷了不臣之心!”連忙將陛下移駕至偏殿避險,自己帶了禦林軍與魏王周旋。

孔軒睡意全無,披著外衫踱步而出,他的心中卻難以安寧,明知魏王僅有數十近侍,他仍有種不祥的預感。

夜晚被通天的燈火印亮,大陳皇帝陛下,就這樣緩緩走到內侍大人身前,將自己明黃的披風覆在他身上。

楚端心上一暖,眼角便多了溫和的晶瑩之物,卻仍是不悅的語氣,“陛下還不走,在此處著涼了如何是好?”

“嗯,朕不在,你自己多加小心。”孔軒上了禦輦,被近侍簇擁著離開了龍隱殿。及至偏殿,隱約看到有人早就跪在殿前。孔軒心中一動,問道:“那是何人?”

有近侍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道:“鸞太妃跪在此處不肯走,小的們也不敢驅逐她。”

宮中上下無人不知,鸞太妃與先太子孔詔亂了人倫,陛下對她諱莫如深,卻憐惜其腹中骨肉是孔家後人,這才留了她一條活路。

“宣她近前。”孔軒麵上忽明忽暗,近侍們難辨龍顏。

偏殿不及龍隱殿恢弘,卻也溫暖。孔軒裹著錦被,詢問道:“你來此又是為何?”

“妾身自知罪孽深重,卻因腹中胎兒,不想一錯再錯。”鸞太妃抬起頭來,曾經囂張跋扈地一張臉,被平和所代替,仿佛做了母親的她,真的心若止水。

“妾身今夜在長寧宮,遇到了內侍許知言大人,她將此物交給了妾身。”沈鸞將塊折疊整齊地衣襟放在孔軒手邊,便又退回原地跪下。

許知言?孔軒長眉微斂。他打開那布料,卻見其上是蜿蜒的地圖,竟是宮中……似是宮中假山之內有一條密道,直通琉璃塚,可琉璃塚又是何物?那娟秀的字體,確是許知言無疑,她沒死?

孔軒不覺微笑。

沈鸞終於鬆了口氣,“求陛下救救她。”許知言於電光火石之間救了自己腹中的胎兒,她卻無能為力去幫她。

孔軒連忙喚左右近前,往長寧宮而來。可偏殿周圍皆被禦林軍團團圍住,出入不得。孔軒不由好笑,問左右道:“朕是不是個昏君?”

內侍們跪了一地,不敢出聲。唯有鸞太妃笑道:“昏聵不堪!”

孔軒聽罷,不怒反笑:“太妃所言極是。”

“妾身知道陛下當日並無稱帝之意,這才投奔了太子。”沈鸞倒是第一次與他推心置腹,“可情之一物,不是人能左右的,我寧願為他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留得一脈血肉。”

孔軒細細琢磨著她的話,琥珀色的眸子閃爍著動人的華彩,“想不到你我,竟也有心意相通之時。”

言畢偏殿四周濃煙滾滾,火勢滔天,一如曾經禮部侍郎府上的那場大火。孔軒神情清朗,“他這是要燒死朕麼?”

沈鸞搖頭,“陛下有所不知,自魏王入宮以來,各路諸侯發兵西京城,名為擒拿謀逆。”

“何人謀逆?”孔軒又問,盡管他心中已有答案。

話一出口,便有人穩穩在他身前跪下。孔軒仔細一瞧,卻是何子非身邊寸步不離的近臣韓霖。

“楚端犯上作亂,欲亂天下大勢,懇請陛下以大局為重,授衣帶詔,招天下豪傑,共討謀逆。”韓霖麵色清冷,於火光中染上了些許血紅。

“你在宮中多久了?”孔軒問。

“十日。”韓霖答。

這十日來,他每日盯著孔軒的一舉一動,無奈處處被楚端的人跟著,無從下手。此時此刻,終於教他找到了機會。

“全天下都要他死麼?”孔軒閉上眼,輕輕歎了一口氣,解下明黃的白玉腰帶,“我寫下詔書,但求子非,饒他一命。”

亥時,宮中傳出消息。魏王何子非犯上作亂,焚燒皇宮。

子時,宮中傳出聖上手諭,內侍楚詔犯上作亂,宣各路諸侯共討謀逆。

如此便錯不了,宮外駐紮的部隊摩拳擦掌,早就等著這個機會好好表現,加官進爵。好在魏王有先見之明,早早集結眾部,連夜趕來,而今和平年代,差一點就錯過了揚名立萬的大好時機。

孔軒一夜未眠,被韓霖跟在左右,寸步不離。他踱步來回,忽然道:“韓霖,你可否帶朕去一個地方。”

韓霖抱著長刃點點頭。

按照畫上所指,那是一處假山,隱匿而漆黑之中,有一條小路,通往不為人知的秘徑。隨著那秘徑愈發深遠,隱約傳來山澗活水之聲,空虛那愈發好奇,快步上前。於一方水源之上,看到了此生未見的景象。

韓霖跟著他前行,卻在看到眼前之物時也不由覺得陰森。火光映亮了斑斕美麗的琉璃,琉璃之中嵌入了形形色色的人……亦或是屍體。

人都死了,還要把屍體懸空觀賞,果然是喪心病狂。韓霖心中這樣想,便見孔軒一個趔趄,吐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