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哥,是我相好的!”那人一句回話直接把烏珠炸了個四分五裂,人都炸傻了。
不論是苗語還是漢語,“相好的”都隻有一個意思——相望相依相偎,相對相思相好,遣詞造句的人造這個詞的時候該是帶了決絕的,絕不容許拖泥帶水,不論是聽的還是說的,都不許。
說這話的人相當明白這個詞的含義,聽這話的人也絕不糊塗。所以,一直在他身後站著的人頂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靜靜站在那兒天崩地裂了。
他等了多久才等來他這一個“相好的”?以為已經過了山重水複的一生,卻不想還有柳暗花明的一刻。
“肉肉……”
他從來不喊他“行簡”,隻喊他“肉肉”,他應是不應他不計較,就是要喊。天崩地裂找不著北的一刻,更要叫。他都分不清楚這天崩地裂當中是否都是喜悅,時間長了,喜悅的顏色都淡了,香味都化了,他說不出話,隻靜靜地打了個埋伏,在小崽子的眼皮頂上把那個耍嘴皮子的人劫了進去。
這座吊腳樓的門窗都特製的,用的是好木頭,門一關,直接從黃昏跳進了黑夜。
他問他:“你剛才說什麼?”
他茫茫然望向他,眼神對不了焦,空空茫茫的一眼,有些跟不上步數,茫茫然問:“哪一句?”
他登時噎住,“相好的”這三個字,他說不出口,太輕佻了,不像話。
“相好的?這個?”他眼神空茫,腦子卻滿,轉瞬就逮住了他想聽的,複又說了一遍,說得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年前,他在小舢板炸成飛灰的那一刻,險險從水底撈住了這個人,死過第二回,這人似乎徹底轉了性子,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撩閑,撩他的閑,極其偶然的撩一回,撩過後他酥麻一陣,心底暗潮蠢蠢,刷拉拉日夜拍岸,他卻不知不覺,仿佛從來不覺得這是“撩”,隻是語氣平常的說了個事實。如此數回,他都要疑心自己救回的這個人,是否在那場爆炸當中被震壞了腦子,以致於說話如此衝口、如此放得開。
兩人默然良久,他忽然開口:“昆侖,我看不見你了。”
昆侖無言,靜靜等他說。
“……這毒……我也不知幾時就不在了,所以該說的要說,該認的要認。”
你看,他簡簡單單一句話,他的心就被刀子剖成了幾截。
從天崩地裂的喜悅,到天塌地陷的酸悲,就兩句話。
“一切在我。”
我不讓你死。我拚盡一切要你活。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做什麼說話這麼慘。”他是真放開了,要在以前,這樣撒嬌使媚的話,撕爛了舌頭他也說不出口,可現在,或許是看不見了的緣故,這樣的話他也可以張口就來。
“好久沒仔細看你了,過來讓我摸摸。”看不成,那就摸。
昆侖遲疑著走了過來,兩人站得極近,就是貼在一起的站法。昆侖心內四處走火,再加上一雙順著他的臉部輪廓四處遊走的手,簡直要了命了。忍無可忍,他一把捉住那雙在他臉上心上點火的手,拖到嘴邊,一口咬住。那人吃痛,“噝”了一聲,往外抽自己的手。
撩一把就要走?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