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向內室走去,錦像是剛剛從哪裏回來的樣子,氣息還未平,看著她走過,才對她點了點頭,用唇語道,“好了。”
川十一看了他一眼,神色早已無常。
“阿川!”身後有人急急喚她,聽出了是荒木的聲音,他已經顧不上身份差異,隻是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要來。”川十一沒有回頭,隻是擺擺手,“你們都不要進來。”
漠離跟在她身後,一扇門推開掩住,穿過一條遊廊,後麵別有洞天。一個精巧的內室,裏麵已經有人。
很多人。
漠離看著整整齊齊站著的一列列表情木然的舞姬,神色有些不解,還未開口詢問,就見川十一翻身一躍,廣袖飄飄,已經坐在了堂中高台之上。
她麵前的小案上擱了一把金色弦琴,此刻她輕緩袍帶,白皙雙手在琴弦上跑了跑,啞著聲音苦澀開口,“這就是千花盛世最大的秘密。”
她奏出了第一個音,隨著這個音符,那百名舞姬身不由己地動了起來,一時間琴音淙淙,絲巾水袖翩然而舞,竟好似一場盛大的歌舞祭會。
隻是不知是悲是喜。
她雙手琴弦間原本是委婉叮咚的輕音,然而手勢變幻間兩聲崢然長嘯忽地響起,像極了從萬軍混亂中異軍突起的一柄銳利長劍,挽起淒厲的劍花,硬是要在其中殺出一條血路來一般。
隨著這聲響,整支樂曲突顯金戈鐵馬之感,而那百名舞姬更是不由自己地隨著樂聲加快了自己的腳步,旋轉,踏步,舒展,飛舞,各個動作一氣嗬成,大紅舞衣翩翩飛起,宛如千百隻展翅欲飛的蝴蝶。一時間隻見舞姬們的身影幾乎淹沒了川十一,然而那琴聲的崢崢長音卻一聲高過一聲,在最高音爆破的那瞬間,金色的琴上已經灑落了點點紅梅,那是她的血。
川十一的手指已經被琴弦磨破,傾心傾力地彈奏的這一曲,已經耗費了太多她惡戰後剩餘不多的體力,然而她卻是毫不在意,手指硬生生地撥斷了兩根琴弦,那琴發出暗啞的低吟,她縱身躍起,腳尖輕輕點地,俯身從高台上一躍而下,竟是自己舞起這支舞曲。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生怕錯過些什麼,翩然的紅衣之中,他眼裏隻餘下她的身影。看著翩飛起舞的人兒,他想起百年前,眼前這個人曾經笑著和自己歡顏追逐。他忘不了她純真的眼眸,忘不了她原本束在發間的白簪花,他更忘不了,她曾經渾身浴血地站在他麵前,對他說,我為你舞最後一曲,從此陌路。而現在,她又是為什麼再次為他起舞。隱隱約約,他覺得這才是她的最後一舞。
那麼,她究竟想告訴他什麼呢?
她依靠著小臂上柔軟纏繞上的絲帶從成百朵大紅舞蝶中翩翩而來,褪去了華麗外袍,如同淩波仙子一般,一襲素衣白的耀眼,隻一瞬便穿過百人到了他麵前。
她的唇上有殷虹的血跡,平靜開口,“你看清了嗎?”她的眼神悲哀似海,指了指自己額間的嫣然,笑容卻淡淡縈繞上唇角。
“……”漠離沒有接話,手指隔空撫摸上她的眉間,帶著些探究的意味,很近,卻終究未觸及她的皮膚。
川十一退後了一步,指甲毫不猶豫地劃過嫣然印記,白皙的額上頓時綻開一道血痕,血跡緩緩流下,她卻自顧自地笑了,“很髒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