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一向不讓人類進入的妖鬼巷裏獨獨隻有千花盛世能夠有人存活？為什麼千花盛世需要不停地去人界選取新的舞姬？為什麼靈力明明能夠自由同行於兩界之間的我，百年都不曾去看過你一眼？”
“又為什麼，你們挑選今日進攻千花盛世。”
“我知道你們都是怎麼叫我的，千花盛世的女主人川十一，是一隻妖。”
她的語調平靜，不似責問，仿佛隻是平淡無奇地敘述一件索然無味的事情一般，“我確實和一般的靈魂不一樣。我靠著她們的血生活。”
川十一指了指身後此刻木然站立的舞姬們，眼神掃過她們年輕貌美卻木訥的麵容，笑容很輕，“她們進千花盛世的時候，我都會從她們的身體裏抽取一滴血和一縷生魂，我要靠人類的精氣和血液生活……所以，你看到的，我能很輕易地操縱她們。”
她揮了揮衣袖，那群舞姬如同牽線木偶般也隨著她的動作揮了揮衣袖，川十一笑了，回眸望向漠離，“就像這樣。”
“如果我想的話，甚至能讓她們自己殺了自己。” 她的語調中有一絲奇異的顫抖，指甲銳利劃過自己的喉嚨。
“不要！”漠離還未來得及阻止她，就看見後麵一排舞姬整齊劃一地學著她，活生生在自己的喉間劃上一道血痕，沒有絲毫猶豫，幾個人影已經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
“你為什麼……”漠離不可察覺般地搖了搖頭，眼神裏有歎息的意味。
川十一卻還倔強地笑著，隻是那笑容裏的淒涼映照著滿屋喜慶的紅格外分明，“不是你怎麼想我，我就要成為怎樣的人。”
她不是聖人，從那麼多血色中走過仍舊片塵不染，她的白衣早已經被血浸透，直開出豔麗璀璨的血紅花朵來。
“那個川十一早就死了。”
她竭力克製住自己，將喉間哽塞的痛苦硬生生咬牙吞下去，“她們都死了，為什麼現在的我還不死？為什麼我能操控別人的人生，卻無法掌握我自己的命運？”
為什麼我要在看不到邊的黑暗中苟延殘喘，活不能活，死不能死。
看著她唇角沁出的血不曾斷過，將她的素衣染得一片血紅，漠離再也無法淡然矜持下去，他的眼神紛亂，腦海中有東西如怒潮般翻山倒海而來，直逼他腦中的一根弦，如同洪水襲上河堤，終於要阻擋不住。
決堤。
生生世世的回憶都如同潮水般快速退去，所有的責任和道義也消失無蹤。隻有眼前的這張臉是真實的，笑容恍惚，明明想哭卻還強顏歡笑的倔強，從來就沒變過。
他終於記起所有過往。
於是，無法再言說此刻心裏壓抑不住的痛苦，也無法再感知她究竟有多委屈和心酸，他的懷抱溫暖而有力，直將她溫柔包裹。
她是冰冷的。
他吻上她的眼睛，溫熱的吐息就縈繞在她眼睫，原本空洞無神的眼眶裏，淚水終於滿溢。就好似從前一般，在他懷裏，她什麼都不用想。
原來還能如此奢侈。
她的手臂爬上他削瘦的背，額頭抵在他的頸間，隻想多貪戀這一秒鍾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