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到現在才明白,可能真是太遲了點。
忘川上一片沉默,兩人各自望向不同的方向,都不知道想到了何處。
良久,夜魅才打破了沉默,“你的眼睛,和原來似乎不一樣了。”他早就看得清楚,漠離的眼睛黑白分明,卻分明少了之前的詭異氣息和那寒星般的光亮。
“嗯,”漠離摸了一下自己的雙眼,卻是毫不在意的樣子,輕飄飄開口道,“我已經看不見東西了。”
“怎麼會?!”夜魅詫異,“如果你想恢複視力的話,應該還有辦法的吧?”
“太麻煩……”漠離淡淡地笑了一下,笑容裏流露出一絲倦意,“我想見的東西已經看不到了。”
既然她已經不在,徒留一雙眸子又有何用。就算看遍天下,沒有她,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眼裏燃盡的灰燼而已。
似乎感受到夜魅的沉默,漠離又補充了一句,“何況,現在才是我覺得離她最近的時候。”
一樣看不到邊的黑暗,一樣的死寂沉默,他用這樣的方式執拗地陪伴著那個沉睡水底的女子,也未嚐不是一種祭奠。
“……”夜魅幾乎瞬間就明白了他的心境,打量著他身後的三生石,聲音裏有壓抑的感情,“我很好奇,你看三生石的時候會出現什麼。”
本是個突兀的問題,漠離卻突然笑了,心如明鏡,他和她之間的生生世世,豈是一塊石頭就能承載的。
生雖有涯,情卻無期。
這個道理他不會不懂。
他記起很早之前,他對她說,你一定會後悔,因為他原本無欲無求,隻是一方契合而已,而她卻是小小的倔強,固執地站在他身邊不肯離去。
不曾愛過,卻無法鬆手。
就算徹悟也說不出再見。
每次轉世後,他憑借著胸口相同的印記,能夠生生世世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尋找到她,這種契合深刻入骨,逐漸成為本能。
淡入血液,卻奔湧不停,成為他體內生生不息的暗湧潮汐。
是從何時起,他口中的本能變成了愛,而她的堅持和熱切卻慢慢磨涼,待他察覺時卻已經太晚,她已經心灰意冷離去很久。
她為他做的一切,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他不顧宮裏長老的反對,不顧青言和湉夏的勸阻,也不顧打破界限重入鬼界的困難,突破所有阻礙站在三生石麵前,看著上麵血紅的大字逐漸幻化成他曾經說過的四個字,“一方契合。”他卻隻是冷笑,他知道自己是命盤所選,眼底封印了上古神器,又有往生之力,以前的路是既定,然而她卻不顧一切衝破所有桎梏給了他重生。
她的麵容比什麼時候都清晰地浮現在他麵前,漠離的手指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那裏仿佛還燃燒著她留下的炙熱,是唯一曾和她血脈交融的地方,仿佛感受到她的存在一般,一字一句清晰開口,扭轉乾坤般的誓言,不管她能否聽到,隻是給自己一個交代,“我心匪鑒,不可以茹。”
一語永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