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皇後又心軟,“將本宮的朝服、東珠頂冠、朝珠都尋出,提前幾日熏上香。再去文淵閣將所有描繪準噶爾風俗及朝鮮文化的書借來。”
“娘娘,您又要通宵達旦看書了?”遮雲憂問。
“不該你問的別問”,皇後疲憊地闔一下眼,心裏累極了。
七日後的瀛台宴會極熱鬧。除了主桌四十例菜品,嬪妃每人十五例菜品外,準噶爾大汗帶來的牛羊也在台外現宰,火鍋咕咚煮著,肉香伴著異域特色膻味飄著,特製韭花醬恰巧中和膻味,配來美味極了。平日宴客的燕窩八仙湯,特將燕窩換為高麗參,以示對朝鮮外使的歡迎。
皇上邀準噶爾大汗與他並列同坐,準噶爾汗爽笑,“那怎麼成。天下怎能有兩個王。”
“天下哪止兩個王”,弘曆亦撫掌大笑,“天下以民為大,可有千千萬萬王呢。”
“皇上愛民如子,海內寡二。”大汗說著,可仍不肯落座。
皇後笑言:“大汗不坐,妾身可坐不住了。大汗且看這禦椅上的暖墊,那紋路皆是妾身揣度漠西風情而繡。”
大汗一瞥,這花紋卻似自家,不禁感懷,“皇後娘娘費心了,臣不甚惶恐。隻是宮中繡娘眾多,皇後何必親自繡呢?”
“男耕女織,本是民本。不能因是皇上皇後便忘本。若說不忘本,嬪妾繡個暖墊算什麼。皇上在城郊別苑親墾十畝農田呢。妾身不過夫唱婦隨罷了。”皇後言語溫柔,卻字字有力。
皇上接話,“這種本分,不值得大汗稱讚。就如同大清以精兵鐵騎起家,自也不忘本。將士們猶勤練有加,多年未改。我們又有何由忘本呢。”
大汗聽出皇上的告誡之意,告訴他朝廷如今仍兵強馬壯,不畏強敵,勸自己及早打消不軌之念,於是尷尬一笑,落了座。
朝鮮外使金贇看這二人夫唱婦隨,話中別有機杼,聽得心累,不願理會。嫻妃這時插話,“聽說嘉妃姐姐祖上亦有朝鮮血統,不知可與金特使相識?”
嘉妃心頭一慌,差點扶不穩杯子,澀笑道:“那不過謠傳罷了,我怎麼從未聽說祖上有朝鮮血統。”
金贇深深望了嘉妃一眼,複轉向嫻妃,“在下與嫻妃娘娘皆始於猿人祖先,是否也可認個親?”一席話說得嫻妃麵紅耳赤,不發一言。皇上在內席上眾人也哄笑起來。
隻一人不怕事大。她隻怕攪不起水花。慧貴妃似笑非笑,“也莫怪嫻妃說了,你別說,金特使同嘉妃長得還真像呢。都是俊美風流人物,尤其那下頜,可似一個模子裏出的呢。”
嘉妃將杯子往桌上一置,“今個兒,大汗可是主角呢,一個個把焦點往我身上引作什麼。”
皇上麵有不悅,“大夥不過開個玩笑罷了,如儂,你就別使小性子了。”
嘉妃雖落座,可氣得一拂袖,竟不小心將茶壺碰翻。一壺熱茶全潑灑在旁邊的葉瑟身上了。
燙水蝕人,她疼得難耐,仍咬牙忍住了。皇上盡收眼底,盡管心疼,卻不好離座,隻好又低下頭。
待水不燙了,才更難熬。上衣濕透了,被初春夜晚的風一吹,涼得很。她一時忍不住,連打三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