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額娘”,弘曆的聲音已冷得不能再冷,“您從何時起變得如此刻薄了呢。您也從年輕時走來,知道女人的諸多不便,何必再回過頭來為難同樣無助的兒媳呢。”
太後的臉色已泛青,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這四十多年了,兒子第一次這樣同她講話,第一次站在與她完全對立的立場,第一次用惡毒的詞語修飾自己。她心中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覺得自己隱而不報葉瑟的下落,一點錯誤都沒有。
而弘曆也陷入了慪氣之中,明知這樣發詔令,於自己與葉瑟都沒好處,對皇家威嚴亦不利,可他偏就發出去了。這些年,他為前朝為後宮,為祖先為額娘,不斷地委曲求全。為了製衡,他已辜負了心愛的女人。這一次,他偏要任性一回。
詔令一下,天下官民皆打起十二分精神尋這人。隻是,這本就是一場沒有勝算的投入,因為葉瑟早已被太後秘密羈押,連獄卒都未見她。隻要太後不開口,她和那三十名侍衛將如同人間突然消失的一樁秘密一樣,永世不為人知。
言蹊令侍女出城打探,果然百姓對此風評極差,諷刺皇上終日溺於兒女情長,不管邊陲戰事。民間亦有人怒而咒罵雲妃如妲己褒擬,紅顏禍國。
言蹊絕不讓弘曆遇此劫難,於是推翻了自己的初衷。如今皇上同太後關係劍拔弩張,旁人誰不想躲得遠遠的,不調解也不挑撥,也不站隊。她原本也是這樣想的。可如今詔令一出,弘曆積攢了多年的明君聲名受損,她必須要幫他及時止損。
夜晚的風薄薄吹著,就像言蹊飄搖不定的心情。素來堅定的她,第一次出現了猶疑。她終於在養心殿外站定,稱有要事情求見。李公公稟了後,弘曆無心無緒,便拒了。她又稱自己有關於雲妃的消息。如此,公公再一報,弘曆竟親自出殿來迎她。她心中如同無底懸崖,不停地墜。難道唯有葉瑟,才能讓她同皇上有一絲關聯。可為解弘曆燃眉之急,她還是忍下了,進殿後,開門見山,“皇上其實並非最後一個見雲妃之人。”
弘曆眼中忽被點燃一抹亮色,急切道:“還有誰?”
“正是臣妾”,言蹊語氣平靜,將那日她在城門遇到葉瑟,葉瑟說要拜見太後,被她強行拉出城門一事說了。
“你當真見她出了城門?”弘曆追問。
“出了城門是不假,而且見她出了數裏,臣妾才折回的”,言蹊若有所思,“隻是,以雲妃的性格,她之後未必不會回去。”
“你的意思是,雲妃在皇額娘手中?”
“臣妾不敢。臣妾隻是講自己親見親聞,旁的,絕不敢有半分無端揣測”,言蹊惶恐道。
弘曆頗為感懷,將寬厚的手掌完全覆蓋出她的纖纖玉手,“還是謝謝你了。這後宮之中,所有人都希望皇上永遠找不到她,有些出於嫉妒,有些在看熱鬧。而你,明明知道朕寵她,知她是你們最強的對手,仍願為朕提供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