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虎難下(1 / 2)

聽聞是文靜姝刺殺的穆王妃, 李延齡還有片刻的驚詫。

朱贏倒是挺能理解的。一個女人, 有了兒子, 丈夫卻不見了。大伯野心勃勃, 小叔占著名分, 如果不設法滅了這兩人, 她們母子今後的日子怎麼過?就靠著李承鍇麼?李承鍇又不能護她們一輩子。

但是文靜姝親自動手, 恐怕多少有點遷怒的成分在裏麵,因嫉恨她朱贏,故而遷怒開始靠向她的穆王妃。

穆王妃雖說挨了一刀, 卻尋回了缺位已久的母子親情,也算因禍得福。

李延齡怒不可遏,當下就要去找文家算賬, 然李延年死了, 文靜姝算是遺孀,此刻去找人家算賬未免有欺負孤寡的嫌疑, 於是朱贏攔住了他。

文家不足為慮, 要緊的還是盛家。

李延年雖然從李延壽的院子裏被刨了出來, 但並沒有確切證據證明是李延壽殺了李延年, 當然他也無法證明不是自己殺了李延年就是了。

此種情況下, 就看李承鍇心裏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朱贏旁的不擔心, 就擔心李承鍇破罐破摔,將他與孫王妃及兩個兒子的悲劇都怪到當初大旻將李延壽攝去隆安這件事上去。若是如此,她與李延齡的處境可大大不妙。

如今, 正是需要觸手發揮作用的時候, 可觸手組織的兩位首腦——尚嬤和淩霄,卻都已身死。尚嬤留下的遺物她都已看過,以尚嬤的縝密和細心,自然不會將關鍵之物放在旁人能輕易找到之處,否則,早就被李承鍇的人給搜了去。

現在的問題是,李承鍇的人是沒找到,可她也找不到。

這日,朱贏正在房裏對著尚嬤那張輪椅傷感,簡書來報,說是給尚嬤推輪椅的丫頭海兒求見。

朱贏對這丫頭印象不深,隻記得貌似是個聾啞之人,是尚嬤從隆安帶回來的。

她素日裏唯一的活計便是給尚嬤推輪椅,如今尚嬤不在了,合該給她重新安排活計才是。

如是想著,便讓簡書叫她進來。

海兒進來,向朱贏行了一禮,開口道:“海兒拜見公主。”

朱贏本沒打算聽她說話,她這驀然開口,倒把朱贏驚了一跳,失聲道:“你……會說話?”隨即想到,她之所以如此,必是按尚嬤吩咐行事。

果然,海兒眸中泛起淚光,道:“入王府之前,嬤嬤就告誡奴婢,說在這個地方,聽不見,不說話的人最安全,所以奴婢才喬裝聾啞。後來嬤嬤出事,奴婢作為她的身邊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逃過一劫。”

朱贏點頭,道:“原是如此。尚嬤,是否有話讓你轉告於我。”

海兒道:“正是,還請公主屏退左右。”

房中丫鬟都出去後,海兒引朱贏來到書桌邊,給她磨了一硯墨,然後對她道:“公主,奴婢字醜,還請您親自執筆,將嬤嬤留給您的這份名單,抄下來吧。”

一共五百一十三人,每個人在什麼人身邊做事,家中什麼情況,如何加入觸手組織,如何與他們聯係,海兒一字不漏地給朱贏背了出來。

朱贏寫了厚厚一遝紙,待海兒說完,她手腕子都寫酸了。

放下筆,兩人一時無言。

如此關鍵的一份資料,在不能形之於筆墨的情況下,尚嬤選擇讓一個一直裝聾作啞的丫頭將它完完整整地背下來。如此,隻要這個丫頭足夠忠誠,這份資料,李承鍇即便殺了所有人,將崇善院掘地三尺都不可能找得到。

從進府之前,她就已經開始讓丫鬟裝聾作啞,那朱贏是否可以推測,她一早就料到隻要摻和到琅琊王世子之爭這場戰鬥中來,她就不可能全身而退,所以一早給自己留了後招。可,即便如此,朱贏開口相邀,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就來了。

可憐尚嬤還曾說她朱贏比她以前的主子好,她朱贏哪裏好了?她跟著皇後福陽四十餘年,安然無恙。可跟著她朱贏這才幾年,先是中毒殘廢,如今更是不得善終。她朱贏對她尚嬤,哪裏好了?

朱贏心中一陣鈍鈍地痛,她知道這種痛不會撕心裂肺,正如她知道這種痛也將彌久不愈。

李延年死了,李承鍇徹底成了一個不穩定因素。俗語雲哀莫大於心死,一個心死之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朱贏真的想……除了他。

思慮一陣,她回過神來,看向旁邊同樣在出神的海兒,問:“你與尚嬤,到底有何淵源?”一個普通的丫鬟,尚嬤不會對她報以如此的信任。

海兒愣了一下,道:“奴婢與嬤嬤的淵源,是嬤嬤救了奴婢。奴婢的姐姐曾因點滴才名被傅公子收做外室,後來被福陽公主知道了,迫得我姐姐服毒自盡還不夠,更是殺我父兄子侄,將我與嫂子侄女賣入妓館受苦。若不是家仇未報,奴婢早就一頭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