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齡出征之後, 車來人往的王府頓時冷清下來, 朱贏卻知, 這才是風雨欲來之兆。

李延齡繼位過程之所以這般順利, 一來是王府與他同輩的兄弟都死絕了, 二來康王那幾十萬雄兵在涪江對岸虎視眈眈, 緬州文武眾臣才不得不順水推舟拱李延齡上位。

然而據觸手傳回來的消息來看, 表麵臣服內心不服之人不在少數。

若是要造反,還有比這更好的時機麼?李延齡不在,朱贏懷著身孕, 李延年的三個嫡子都還健在。

雖說李延齡留了十萬軍隊護城,一萬親兵護府,但若真有那手段高明之人, 要動手腳, 又豈是這些武夫阻止得了的?

朱贏手執一把花剪,挨個地修剪那些長得太快或長斜了的花枝。

料理完便去敦睦院和穆太妃一起吃飯。

如今王府人少得可憐, 婆媳兩人要是分開吃飯, 便更冷清了。一起吃了飯, 還能聊會兒天打發時間。

這日朱贏剛來到萱寧居外, 便聽裏頭傳來低低的哭訴聲。

“誰在裏麵?”朱贏問門前的侍女。

侍女行了禮, 回道:“是姨太太和二奶奶。”

朱贏唇角勾起微笑, 邁步走了進去。

屋裏,文靜姝抱著孩子,穆元禧坐在穆太妃左下手, 母女二人都是淚水滂沱。

穆太妃冷著臉, 表情不耐中也有著幾分掙紮。

“娘。”朱贏先是給穆太妃行了一禮,目光掃過穆元禧和文靜姝,淡淡笑道:“文夫人和二嫂這是做什麼呢?王爺剛剛出征,你們就在這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晦氣誰呢?”

穆太妃聞言,表情頓時更加不悅。

穆元禧拭了拭眼淚,道:“我們不過與太妃說說話罷了,王妃又何必開口就挑弄是非。”

“說話就好好說話,哭什麼?又不是三歲孩子。還有就是,今時不同往日,還請文夫人對我說話客氣點。我就算顧著太妃的麵子不與你計較,也不能不顧王爺的麵子不是?”朱贏在穆太妃的右手邊坐下,不鹹不淡道。

穆元禧噎了一下,到底不敢給她頂回來。文靜姝刺了穆太妃一刀,這筆賬還沒算呢,還指望穆太妃能幫她們娘兒倆不成?

她的目的也不是想要穆太妃幫,她隻是想……

“妹妹,姝兒她爹真病了,就想看小外孫一眼,你就通融一下,讓姝兒和孩子跟我回去小住兩日吧。”穆元禧繼續求穆太妃。

朱贏眉梢一挑,看向穆太妃。

穆太妃也是今時不同往日,她冷淡道:“我說過了,靜姝回去可以,孩子得留下。祺美怎麼說也是王府的嫡孫,沒有為一個下臣去冒險的道理。緬州與猋族正在開戰,外頭不安全,祺美不能離開王府。”

穆元禧不知放棄為何物,又是一頓苦苦哀求,文靜姝也跟在後頭幫腔,保證會照顧好李祺美,保證兩日就回來之類的話說了一大通。

穆太妃不勝其煩,正準備喊侍女進來把這兩人請出去,朱贏開口了:“娘,既然文夫人和二嫂都這麼求您了,依我看,不如就答應了她們吧。”

穆太妃眉頭一蹙,看向朱贏。

朱贏卻對穆元禧道:“文夫人,有句醜話我得說在前頭。二嫂和祺美在王府,出了什麼事我朱贏負責,你執意要將她們帶出去,在府外出了任何事,你文家負責。王爺和太妃宅心仁厚,上次之事不過就擼了你文家的官銜而已,財產都未沒收一分,此番要是再出了簍子,我朱贏,可不是仁善之輩。”

穆元禧與文靜姝母女被朱贏刀子般的眼風一刮,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愣怔不語。

朱贏卻又和善地笑了起來,道:“文夫人,二嫂,到底要不要歸家呀?”

穆元禧和文靜姝相視一眼,文夫人咬咬牙道:“要。”

看著穆元禧母女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穆太妃有些猶疑地轉頭看向朱贏,道:“朱贏,你……”

“娘,您想被她們刺第二刀麼?”朱贏搶過話頭。

穆太妃麵色沉下去。

“當初那一刀,已經把您和她們之間的血緣關係斬盡了。接下來的路,都是她們自己選的,與人無尤。娘,我向您保證,絕不先動手去害她們。但若是她們想害我,我也絕不會心慈手軟。”朱贏道。

穆太妃沒說話,現實就是現實,當初她們能為了讓李祺美繼位刺殺她妄圖挑起李延齡與李延壽兄弟之戰,他日她們就能為了同一個目的去刺殺李延齡。

孰輕孰重,她根本不用思量便知道如何選。

朱贏說得對,對她們,她已然仁至義盡。

一個時辰後,文家家主文之儒得到下人彙報,文夫人和文靜姝帶著李祺美已按原定計劃出了城避往文夫人的溫泉莊子。

文之儒聞言,來到書房後麵的隔間,裏麵已是濟濟一堂,有文有武,都是反對李延齡繼位的緬州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