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進入到這間內室後,他在此處的記憶便緩緩重現。當初在懸崖下醒來後,他一個人在山中亂走,無意撞見這間舊屋,進來後發現這裏已經荒置多年。

他摸索到屋後這間臥室,看到這幅落印與師父十分相似的字,此印中有羅浮的秘紋,隻有羅浮的弟子才會用,一時心生疑竇,當時又身負重傷,想在這屋中找到些能用的物資,最終在懸字之後發現了暗格,裏頭便放著這本手劄。

他那時走投無路,細翻那手劄所寫錄的功法,倒可以疏解體內亂走的真氣。於是稍稍運功之後,氣血漸平,在屋中暫且歇了一夜,第二日起來又饑又渴,走到屋外找水源解渴,忽然渾身經絡劇痛,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等被馬家人酒醒時,已什麼都不記得了。

趙昔手撫過手劄扉頁上的印紋,若這便是沈醉禪的手劄,那曾經住過這間屋子的人就是他沈醉禪本人了?

溫石橋手搭上他的肩道:“既然手劄找到了,事不宜遲,咱們趕緊帶回京城給師父他老人家過目。”

趙昔尚未回過神,溫石橋搖了搖他道:“解秋?”

“嗯?”趙昔回過頭,神色有些恍然,很快又恢複清明,“……好,這劄記就由師哥你收著吧。”

溫石橋接過來,不禁問道:“你又記起什麼了?”

趙昔微笑道:“一些看不清的亂象而已,咱們回去吧。”

溫石橋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一旁馬家老大尚不知情:“這就是趙大夫溫大俠要找的東西?那咱們這就回去了?”

趙昔抬頭看了看這間屋子:“走之前,先將此處重新封起來吧。”

於是三人將門能上鎖的上鎖,除了那劄記,一切物歸原位。隨後便離了此處。

再回到小村落,又是將近傍晚,獵戶都已經回來,三人回到馬家,周嬸正送客,卻是一個年輕姑娘,拿一些織品銀錢,來換他們的糧食菜肉的。

周嬸看見他們便笑道:“回來啦?”馬家老大道:“哎。”又向那年輕女子道:“韓姑娘。”那女子亦點頭。

趙昔留了心,打量那低著頭的女子,道:“韓姑娘?”

那韓姑娘聽見陌生男子叫她,奇怪地抬頭望了趙昔一眼,這一望趙昔便認出來了。這是當初他和韓音遭人追殺後,雨夜裏寄宿的那家農戶的姑娘,她還有位不曾露麵的嬸嬸,隻是這嬸女兩人怎會跑到商洛山來。

那韓姑娘亦發覺趙昔十分麵熟,便不避諱地多看了兩眼,也認出他來:“啊!你是……”

趙昔笑著作揖道:“當初借宿之恩不曾回報,誰知在這裏相見了。”

韓姑娘忙福身道:“舉手之勞罷了,倒是不見先前那位小兄弟了。”

她一低頭,烏黑的發上一枚瑩亮的珠簪,躍進趙昔眼底。

趙昔若有所思道:“姑娘這枚發簪……好看得緊。”

韓姑娘一愣,不明其意。趙昔又問道:“姑娘姓韓?那麼先前那位夫人也姓韓了?”

韓姑娘隻覺此人問東問西十分古怪,但眉眼溫潤不像是作祟之人,便帶了兩分警惕道:“是。你問這個做什麼?”

趙昔卻道:“尊夫人閨名莫不是韓冰?”

韓姑娘大震,下意識道:“你怎知道?”

趙昔道:“在下曾出入韓府一回,請姑娘回去通傳一聲,就說在下趙昔,曾在韓府中與韓箐姑娘結識,韓夫人若方便,不妨與在下一見。”

他叫出韓冰的名字,韓姑娘便已信了三分,思索一番,一咬牙道:“好,你且稍等,我這便回去告訴嬸嬸。”說著快步離去。

溫石橋道:“你又搗什麼鬼?”

趙昔看著女子遠去的背影道:“我多管了一件閑事,或可了卻一個人的心願了。”

兩人站在原地,這時周嬸躊躇著上前道:“趙大夫,聽說你們東西找著了,想必明日就要離山了吧?”

趙昔道:“是呢。若不是急事在身,我倒還想多留幾天。”

周嬸笑了笑,道:“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趙昔聞言,便讓溫石橋先進屋去休息,自己和周嬸走到無人處:“什麼事?”

周嬸猶豫片刻,“唉”了一聲道:“我想讓你把雲兒帶出山去。”

“我知道你們也不便照顧她,隻是我再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趙昔沉吟道:“這個辦法我也想過,隻是怕你們舍不得。”

周嬸不禁流淚道:“當娘的哪舍得自己的骨肉,隻是她的臉……她若待在這小山村裏,怕是再也不肯抬頭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