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個時辰不到, 頤王大軍就到城下了。”
六兄弟裏的老大拄著鐵拐站在窗前, 看著外麵寂靜的夜色。
“大哥, 別看啦, 少主既然回絕了丞相父子, 這京城裏的事兒就不用咱們操心啦。”房間還有他二弟和三妹, 一個喝著酒, 一個玩著塗了花汁的指甲。
老大哼了一聲:“丞相和楊將軍不知少主性情,咱們是看著少主長大的,少主的心思我難道不知道?若不是上回偷偷跑出去遇見了那趙解秋, 說不定就答應了。”
老三笑道:“大哥,少主是咱們合宮上下寵大的,論聰明悟性自不必說, 可就是太貪玩, 難免養出個玩世不恭的性子,我瞧他難得對那趙先生是認真的。再說了, 這打江山的事兒咱們也不懂, 可哪有在雪山裏自由自在快活呢?”
老大一歎道:“這倒也沒錯。少主人呢?”
老三笑道:“他和四弟五弟去了一趟武林大會, 抓回來一個小朋友, 正在廳子裏審問呢。”
老大道:“正道的人?”
老三笑道:“這倒不是, 好像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 姓陶,脾氣也大得很呢。”
他說話間,大廳裏, 韓音一腳踩在陶璋肩膀上, 臉色不善地打量他道:“你就是先生的弟子?”
陶璋惡狠狠地瞪著他:“是不是管你屁事。”
韓音腳下一用力,直接把他踩得臉貼在地上:“先生怎麼肯收你這樣的蠢貨。”
陶璋漲紅了臉道:“總比你腦子有病要好!”
韓音一想到當初求趙昔收他為徒,卻被趙昔打太極混了過去,轉身就收了這麼個沒天賦沒資質,連臉蛋都沒一個的家夥。心裏的醋勁簡直能翻江倒海。後院的樊會他也很看不慣,但樊會是趙昔故交,動不得。
正好拿這小子出出氣。
他正想著,陶璋卻趁他有所鬆懈,抱住他的小腿往地上一扯,韓音被他拉得摔在地上,陶璋順勢一個“泰山壓頂”,兩個少年幹脆就地打起滾來。
一旁六兄弟裏的老四老五看得眼角直抽抽,卻沒有動手。少主若連和這樣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崽子打架都要他們幫忙,那也太丟大雪山的臉了。
韓音很快從廝打中脫出身來,按住陶璋準備往他臉上開個顏料鋪,卻見陶璋懵然地從身下摸出一個荷包,放到兩人眼前一看。
“還給我!”
韓音瞪著眼睛奪了過來。
陶璋亦瞪著那個荷包,這樣式太眼熟了,分明是他母親身邊最年長的一位侍女繡給他的,後來是哪丟了來著?是在進洛陽城前的那個客棧!
新仇舊恨積在一起,陶璋大叫道:“好啊!你不僅腦子有病,還偷別人的東西!”
韓音怒道:“誰偷你的東西!”
雖然這荷包的確是順來的,但這是趙昔不告而別後,唯一留給他的東西。
陶璋道:“你還狡辯!洛陽城外的客棧,是不是你在我身上灑藥粉,還偷我的荷包!”
韓音怔了怔,眯起眼道:“你是……”他上下打量了陶璋幾眼,“你是那個蠢胖子?”
陶璋氣得說不出話,憋了片刻,吼道:“陶爺跟你拚了!”
他自跟在趙昔身邊後,心氣平順許多,也不怎麼對人頤指氣使了。這還是頭一回氣急敗壞。
韓音卻不急著跟他杠了,他想到當初在客棧裏時,他和趙昔是相依為命的兩個人,而這胖子隻不過是個可笑的路人,轉眼之間,連路人都成了朝夕相對之人,而他卻和趙昔形同陌路。
韓音垂下眼,沒了出氣的興致。從地上爬起來,對老四老五說:“把他扔出去。”
陶璋道:“你把荷包還我……”話沒說完,就被老五拖出大廳,扔在了凜凜夜風中。
韓音獨自坐在大廳裏,撫摸荷包精致的繡紋,小心翼翼地收進懷裏。
陶璋在廳外吹了一陣冷風,冷靜下來,這裏的人都不理會他,他隻好硬著頭皮往外走。
走到宅邸的大門,門房眼睛半搭不搭地瞟了他一眼,將門拉開。
陶璋往外看了一眼,結結巴巴道:“敢……敢問,出去該怎麼走?”
那門房隨手一指,陶璋隻得走出去,站在街道上。
大好的月光落下來,他左右看看,隻覺得此處格外荒涼冷清,躊躇了一會兒,順著門房所指的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兩條街交錯處,終於認得了路。
陶璋心裏納罕,他記得這一帶過去都是王公貴族的宅院,怎麼偏生方才那裏那樣的破敗?
待順著街再走一會兒,忽然想起,那宅邸所在之處……仿佛是當年溫王府邸的舊址。